于是车的后半程,周宏宇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果断当做后面两个人不存在,和司机两个人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这才好歹把车里的气氛活跃了一点。
当天晚上他们才到安庆,这时候已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周宏宇没法大半夜约那些官僚出来说事,只好先找了个住处住下,明天再开始办事。为了给叶荣秋和黑狗化解误会的机会,他安排住处的时候有意让黑狗和叶荣秋住隔壁房间,两人房间的阳台同一朝向,只要到阳台上就能面对面聊天。
晚上叶荣秋洗完澡以后,换了件干净的衬衣,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阳台上乘凉。五月底的天气正是最舒服的时候,春寒已去,而暑燥尚未来临,夜晚徐徐的微风让人无比惬意。
叶荣秋走到阳台上的时候黑狗已经站在旁边的阳台上了,他手里拿着根烟正吞云吐雾,叶荣秋低头一看,见他脚边已有两根烟头,不禁皱眉:“你的烟瘾真大。”
黑狗愣了一下,突然变得很吃惊。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烟,表情逐渐变得古怪。因为曾经的经历,他厌恶并且回避会让人上瘾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并没有烟瘾,烟也并不能给他带去什么快乐和安抚,他只是在闲时可有可无地抽着,好让自己有事情可做。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闲下来时不抽根烟,就觉得少了什么。
黑狗被叶荣秋说破,先是觉得惶恐,渐又觉得可笑。他原想否认自己并没有烟瘾,可是这不是烟瘾又是什么?有的瘾是像白粉一样强烈的,有的却是细水长流,沾染上了还不知不觉。这些瘾头不见得非是毒品赌博一类让人伤筋动骨的,其实很多习惯也是一种瘾,比如他习惯了将漫不经心作为保护色,比如他习惯了自我作践,比如他习惯了躲在暗处自以为清醒地嘲笑别人的欲海沉浮,这都让他有种无法言说的快感。这些其实都是瘾,动一动就让他无所适从。
叶荣秋眼看着黑狗的表情从惊讶变为茫然,最后又仿佛自嘲地摇头叹气,却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小声嘀咕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没有。”黑狗想了想,把长长的胳膊伸出去,然而他与叶荣秋之间的距离远了些,他够不到,于是他笑着说:“大侄子,脑壳凑过来点哟,让我摸摸。”
叶荣秋不满道:“你把我当成猫猫狗狗了吗?”
黑狗哈哈大笑,就在叶荣秋正准备往他手心下挪的时候,黑狗却把手收了回去。叶荣秋顿时脸上一热,觉得自己蠢透了,假装不经意地摸了摸额角,将视线投向远方。
黑狗说:“是呀,你真像只猫。”不过小花是娥娘养的猫,叶荣秋却是他养的猫,比小花还要更合他心意些,让他时不时想逗得这只小猫亮出爪子来挠自己两下才舒坦。
叶荣秋哼了一声:“你才是猫。不,你是狗。”
黑狗突然想起了什么,向他张开双臂,坏笑着叫道:“喵。”
叶荣秋一愣,立刻想起自己投怀送抱的那个晚上。他顿时脸上一烫,假作不明所以地扭开头,眺望远处的风景。黑狗笑得乐不可支,然后收回双臂,亦看向远处,自暴自弃地又点了一根烟。
夜晚马路上没有人了,但是有军队在巡逻。有一支巡逻的军队从他们楼下经过,领队的军官突然回过头清点人数,然后问道:“怎么少了一个人?少了谁?王栓呢?”
队伍停了下来,士兵们面面相觑,谁都不吭声。那军官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一脚把他踹出了队伍:“我问你呢,王栓就走在你边上,他人呢?”
那人捂着肚子说:“报告,他……他刚才去尿尿了,然后……一直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