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华春从店里回来,车没有直接开进公馆,他在外面就下了车,和那个新来的混混交谈。叶荣秋站在窗口,看见叶华春在交谈的过程中给那混混塞了两包烟,后来那混混好像在问他讨些什么东西,于是他又摸出几个银元塞给那混混。叶荣秋很是嫌弃地皱眉:黑狗跟了他几个月,还从来没有问他讨要过任何东西。
叶华春进屋后,叶荣秋便从楼上下来,故作不经意地问他:“大哥,你和外面那条新来的狗说了些什么?”
叶华春一边解着围巾手套一边说:“啊,我问他为什么突然换人了,黑狗到哪里去了。”
叶荣秋心里微微一紧。其实这个问题在黑狗失踪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很好奇了,但是他是叶家少爷,黑狗不过是黄三爷手下的一条狗,他不想去关心这个问题,免得辱没了他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尊严和骄傲。如今叶华春替他打听来了这件事,他心里如同猫抓般痒痒,却还端着架子道:“换了条狗有什么稀奇的。”
叶华春应了一声,问道:“晚饭烧好了吗?今天店里生意不错,忙了一天,我都饿了。”
“……应该烧好了。”叶荣秋见他似乎没有说明白的意思,又有些急了,可他方才自己说了没什么稀奇,如果这时候再问就更显得有失身价,急得暗暗用手指绞住了衣摆。
叶华春转头吩咐一个下人:“通知厨房早点开饭。”说完就向客厅里走去。叶荣秋期期艾艾地跟了上去。
好在叶华春自己也有诉说的欲望,没把叶荣秋的胃口吊得太可怜。他在沙发上坐下,说道:“我听外面那家伙说,黑狗惹了麻烦,让人打成重伤,送到医院去了,所以黄三爷换了个人来。”
叶荣秋吃了一惊:“他被打了?”
叶华春点头:“外面那家伙好像原本就跟黑狗不太对付。他说黑狗脾气太坏,不合群,也不知道对了黄三爷哪点胃口,可能是打架厉害,所以黄三爷器重他。他说黑狗做事不讲江湖规矩,前几天惹了个当兵的——好像是个连长,结果那连长就就叫一群人把他给办了,还是看在黄三爷的面子上才没把人打死,但是打得也只剩半条命了。”
叶荣秋立刻想起那天黑狗为了一个老婊|子在街上和当兵的打起来、还用砖头把别人开瓢的事,显然叶华春说的就是这件事。按理说他原本是很讨厌的黑狗的,可是听了这件事,他只觉得那些当兵的仗势欺人的可恶,倒不觉得黑狗自作自受,甚至有些觉得他可怜。他忍不住道:“黄三不是厉害得很嘛?怎么连一个手下也护不住?”
叶华春笑道:“这我倒是能猜到几分。黄三在重庆当了这么多年地头蛇,连警察都能被他呼来喝去。可自打政|府迁都重庆,重庆的政要人员换了一批水,并有大量军队涌了进来,军方和警方可不同,恐怕黄三也吃不下那些人。所以军方他惹不起。”
叶荣秋懵懵懂懂地点头。
叶华春敛了笑容,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最近也在四处探听消息。自打重庆成了都城,和以前的重庆可不同了。中央政|府要在这块儿立稳脚跟,一定不会允许像黄三这样的地头蛇坐大。我听说最近军队在几个区清剿地痞,甚至有当街击毙的,市区里安稳了不少。说不定这动作就是冲着黄三去的。”
叶荣秋愣了一会儿,惊喜地几乎跳起来:“你是说,黄三要倒霉了?”
叶华春却没有如他这般高兴,而是叹了口气:“也只是我的猜测和希望罢了。可惜如今我们家道中落,若是有军方的势力撑腰,也不至于被那黄三如此欺凌。再则即便政|府要治理他,可他在重庆的势力盘根错节,要动他也不是三两天的事。只希望……能快一点,在这之前,我们老老实实的,别再让他找我们的麻烦。熬过这段,也就好了。”
叶荣秋听说黄三爷要倒霉,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黑狗的事也就抛诸脑后了,黄三爷给他的两月期限他更是侥幸地只当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