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拉到叶家的铺子,早上街上活动的人已经不少了,有的铺面客人络绎不绝地进出,而他家的布铺却是门庭罗雀,除了趴在柜台上打盹的掌柜和伙计,一个客人都没有。叶荣秋走进去,掌柜和伙计看他来了,连忙从柜台里出来,毕恭毕敬地给他鞠躬:“少东家。”
叶荣秋问他们:“最近生意怎么样?”
那两人面面相觑,掌柜苦笑道:“回少东家的话,生意……不太好。”
叶荣秋伸手:“账本拿来我看看。”
于是掌柜从柜台里拿出账本递到叶荣秋手里,叶荣秋翻着看了看,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订单少了这么多?”从上个月二十八号开始,帐目开始明显的减少了。先前只一天就能记上一两页的帐,往后许多天的帐都记不满一页纸。叶荣秋再仔细看看,发现了一件更令他吃惊的事:最近整整七天,账目上没有一笔收入的数字,反而一项项都是支出,而且全都是退货!
叶荣秋抖着账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几天一匹布都没有卖出去?退货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那么多单子要退货的?”
掌柜和伙计对视了一眼,掌柜唉声叹气,伙计苦着脸道:“少东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没人来买布了。原先已经交定金订了布的人又都来叫我们退定金,说我们家的布不好,不想要了。还有已经把布买回去了的,甚至都裁了的,也抱着布来要退货,说布的质量太差。我们不肯退,他们就要砸店,闹得更没人敢来了。”
掌柜看着叶荣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少东家,这事儿好像不简单,好像是有人故意跟我们为难。”
叶荣秋低着头没说话。他当然知道是谁在跟他们为难,只是他没想到黄三爷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叫他一笔生意都做不成。
叶荣秋出了自己的铺子,上了车,又赶去叶家布铺的总店。总店开在繁华的市中心,以前一天出入的客人就有好几千个,别说重庆本地人,外地游客来了都要进店里看一看,可是这次叶荣秋到了店铺里,发现店里于是冷冷清清,过往的客人都避开他们走,和旁边热闹的成衣店、小吃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荣秋问那里的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掌柜的一开始还不肯说,叶荣秋追问了几遍以后他也就说了实话。
“月初的时候每天都有一群流氓来闹事,也不抢东西,就是把店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还往外轰客人,有人要买东西他们就打人。叫了警察来也没用,警察不管,后来再给警察打电话,他们就直接挂了。往后就没人进来了,偶尔进来一两个也是外地来的不知事的,附近都有混子守着,不让他们买东西。听说……”他偷眼看了看叶荣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是黄三爷在背后支使的,大家都怕他,就没人敢进来了。店铺里有的伙计听说是得罪了黄三爷,也吓得跑了,还有伙计偷店里的布出去廉价卖,报警,警察也不肯管。”
叶荣秋听完脸色黑得像碳一样:“龟儿子!”
掌柜开了口,索性就一口气把苦水都倒了:“少东家,再这么下去咱就要撑不住了。布庄的生意原本就不好,最近还有人来闹退货的,对咱店的名誉损得很。前天大少爷跟我商量着反正也没人买,索性关掉两间铺子,把铺子租出去,还能勉强挣个营生。”
叶荣秋一惊:“要关店?”
那掌柜是他们家的老伙计了,替叶家布庄干了三十多年,很是忠心。他把叶荣秋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少东家,你也知道现在的时局不好。我实话跟你说,前两个月咱卖出去的布挣的钱和店里水电开销、工人的工资等等一抵,还亏了。帐是我和大少爷一起算的,咱今年一年来的总账,最后还倒亏了几百块钱,也就不说了。这个月是一匹布都没卖出去,再算上赔出去的钱和各项支出,一家店就要亏上千圆。再来政府征军饷,又要我们出钱。难,太难了!”
叶荣秋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这样下去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