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月玲给她端来一盘水果,搁在旁边的小茶几上,坐在画架边陪她画画,看她神情放松,问她:“最近还有不习惯用红颜料吗?”
不是万不得已,母女俩很少说起这些因为苏妍遗留下来的问题,苏好落笔微微一顿,答道:“最近没有了。”
她上次对红颜料产生应激反应,已经是两个月前,庄可凝故意打翻颜料桶作妖的时候。
“那还是打算以后专攻油画?”
苏好一脸的理所当然:“继承爷爷的衣钵咯。”
“央美的油画不错吧?”邹月玲看着她的表情,像在试探什么,“离爸爸妈妈也近。”
“可以啊,”苏好点点头,“只要文化分够,我觉得我这学期的课学得还不错。”
“那剩下半学期得抓紧把以前落下的课补上,毕竟下学期还得出去集训,人家一轮复习的时候你都不在学校。”
“小意思,没问题。”
邹月玲看着她轻松的姿态,沉默片刻,又问:“会不会觉得这样太辛苦?”
“啊?还好吧,不会啊。”
“要是出国是不是好点?”
苏好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迟滞,随即很快摆了摆手:“那也很麻烦,差不多差不多的。”
“那你画,妈妈不打扰你了,累了吃点水果。”邹月玲走出书房,替她带上了门。
客厅里,苏文彬一看邹月玲脸上凝重的脸色,问她怎么了。
邹月玲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把他叫去阳台,压低声说:“文彬啊,我们好好……”她话没说完,声音里就染上了哭腔。
苏文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这孩子现在太懂事,心里想什么也不跟我说了。”邹月玲忍着眼泪叹了口气,“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出国留学的事,难道非要让好好迁就我,不能是我迁就她吗?我也已经在做治疗了,总会慢慢好起来,就算到时候我这心里还是过不去,大不了生意我不做了,就去美国给她陪读,我天天看着她还不行吗?这也是个办法,你说是不是?”???
“是,你别急,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们这个月可以先去趟美国看看那所学校,实地了解了解……”
苏文彬话说到一半,听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开门的响动。
邹月玲飞快拭掉眼泪,转过头去:“好好,画完了?”
“没,上个厕所,”苏好看了眼两人,“你们站在阳台干什么?”
“吹吹风,看夜景。”苏文彬笑着答。
“哦。”苏好没在意地走进了洗手间,脱掉身上牛仔背带裤的时候眼前一晃,注意到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从兜里掉了出来。
她往白瓷地上一看,愣得背带裤就这么搭在了身上。
那是一条银白的脚链,细细的银链上缀了一圈铃兰花流苏,在灯下光芒流转。
苏好蹲下身去,把它捻在指尖端详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这样一条脚链。而且看这脚链的光泽,应该是崭新的。
她奇怪地摸了摸背带裤的衣兜,手伸进去时突然记起白天的事。
徐冽从百货商场的首饰店到试衣间后,曾经靠近过她。
难道是趁她听他那些鬼话听得五迷三道,悄悄把这脚链放进了她的衣兜?
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毕竟许芝礼这么穷,怎么可能送她礼物。
在追究徐冽一声不吭偷摸行贿之前,苏好的脑海里先冒出了另一个问题:可是为什么是脚链?
她低下头去,看了眼自己脚踝那朵象征死亡的白色洛丽玛丝玫瑰纹身,隐约明白了过来。
白色铃兰花盛开在五月,花语是“returnofhappess”幸福归来,而今天除了国际劳动节外,刚好还是法国的铃兰节。
苏好揣着这条脚链琢磨了一晚上,感慨城里人就是会玩浪漫。
但浪漫在她钢铁般的心面前不堪一击。
她才不给他returnofhappess,happess哪那么容易说return就return!
第二天傍晚收假,苏好跟爸妈在学校附近餐厅吃了最后一顿晚餐,和他们分别后回到学校。
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临近晚自修,苏好刚搁下书包,徐冽就偏过头来问:“吃过晚饭没?”
“废话,都几点了。”苏好自觉肯跟他说话已经是恩赐,语气自然不太好听。
她从书包里取出那条铃兰花脚链,拍在徐冽课桌上:“拿物质收买人心?想得挺美。”
徐冽眉梢一挑:“这什么?”
苏好一愣:“脚链啊,不是你塞我兜里的?”
“不是。”徐冽摇摇头,平静地把脚链推回去。
“我信你的邪?”苏好笃定他在演戏,抬了抬下巴,“不是也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