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
没有劝谏,也没有一字一句涉及利益的遗愿与交托。他的儿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是在感谢他的生养。
这临终一言,不经政治色彩的雕饰,简单得正如最初牵绊起他们父子的这把长命锁一样。
皇帝缓缓地转过身,迈着歪斜的步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东宫,瞧着那一眼望不见底的汉白玉天阶道:“朕的梨树呢?朕的梨树呢……”
太子薨逝,虽非国丧,皇帝却忽然罢朝,深居于福宁殿一步不出,不理政事,甚至对外连一句交代也没有。
朝堂上乱了套,四皇子赵珣“挺身而出”,领着一群朝臣,到福宁殿恳请皇帝节哀顺变,尽快回朝。
皇帝谁也不见,隔着一道门,抛了枚监国玉印出来。
大概意思是,都别来烦他,有什么事情,就先拿这玉印去处理吧。
赵珣领受了玉印,表示自己定不会辜负圣上期许,开始风风火火地代理朝政。
但太子的薨逝与皇帝的闭关到底给众朝臣心底添了把寒意,赵珣这一腔热情并未能够缓和朝中萧条的形势。
除了暗中窃喜的赵珣一党外,整个汴京朝堂都陷入了低迷。老天也恰在此刻来应景,下起了连绵不断的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霍府里,霍留行腰伤未愈,腿寒又犯,而沈令蓁近来本就在用药祛除体内寒气,也怕这又湿又冷的天气,夫妻俩便都趁老皇帝不找事,好好地养精蓄锐,暂时没去操劳外边的事。
不过这事情大多长了脚,总会自己找上门。
赵珣监国的第四日夜里,霍府的偏门来了一位贵客。正是本该在宫中为太子守灵的赵羲。
霍留行对此并不意外。
自太子薨逝那日起,他就在等这一天,瞧见那十四岁的少年裹着斗篷乔装前来,十分自然地避开耳目将他迎进了书房,好像两人本就有约。
沈令蓁在旁斟了热茶,递给风尘仆仆,眼睫还挂着雨珠的赵羲:“小殿下请用茶。”
赵羲点头接过,一言不发地捧着茶盏,像在取暖,半晌后才抬起头:“霍将军见我来,似乎并不意外,是已经等我很久了吗?”
沈令蓁发现,比起皇家猎场那日,赵羲瘦了不少,但精神气却一点也没颓散,此刻望着霍留行的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并无狼狈憔悴之色。
霍留行朝他点点头:“的确有几日了,微臣还在想,若是小殿下始终无法抽身,该如何帮您一把。”
赵羲笑了笑:“霍将军料事如神,既然如此,应当也知道我为何而来了。”
“自然是为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