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见过老子跟儿子面前哭哭咧咧的,这叫一个什么事儿!
王干部既是心理挣扎,又感到委屈得不到理解,人年纪大了,反倒愈发像个小孩,呜呜呜的,把眼镜摘下来狂抹眼泪:“我就是想哭嘛,你让我哭一会儿!”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不敢哭我怕犯错误我没有机会哭,我没有为她开个追悼会办个墓地,我一直憋在心里我太难受了!我其实、我其实,我真的是爱她的……一直都是……呜呜呜呜呜……”
少棠一动不动看着面前人:“你爱她啊。”
王景晟哽咽道:“你相信我,我是被迫、被迫。”
少棠面无表情,抿着嘴角地:“被迫跟她离婚了,没能陪着她走下去。”
王景晟哭诉:“我就是被逼无奈,我是被逼上梁山!但是我绝对没说过你妈妈的坏话,一句都没有!……我承认我没本事、没骨气、我懦弱……我、我对不起她……呜呜呜……”
少棠听到这沉默良久,有一丝悲凉:“你还爱她啊。”
王景晟说:“我忘不掉她,心里放不下。小棠,没想到你今天来找我。”
少棠声音沉沉的,反问道:“爱也还是离开了,在我妈最艰难绝望的时候划清界限了,还爱?您说,到底什么是爱?”
一句话,王景晟哽咽失声,呜呜地哭!面对少棠,弯下提前老迈的腰,或者这腰杆就从来没挺直过。
孟建民吃惊,也从未见过一个在外面万人之上呼风唤雨干大事情的高级干部,私底下面对家人哭成那个涕泗横流懦弱不堪的怂样子,令人无法直视。
他也是这时才明白,他欠少棠多大一个人情。
十年没有求过任何事。少棠得是有多么不愿意踏进这家门,多么麻烦,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干儿子孟小北那兄弟俩的破事儿。
王景晟不住口地向少棠道歉,试图忏悔。
少棠摆手,没有吵架,没大吼大叫,眼眶里也堆满湿润的水汽,最终就两句话:您真没有对不起我妈妈,你们俩是和平分手,没有怨恨,轮不到我这个小辈对当年几百万人都经历过、遭受过的劫难说三道四,我也没那个资格,我真没有记恨你们。
作为小辈,我没资格。可是作为跟您一样一个男人,我已经成年了,我懂男人是个什么角色。我就是觉着,您这个人,有时候特别的不男人。你是个男的,是个丈夫,你怎么会在那样的情况下离开你爱的那个人?爱是什么啊,就是你在做人最艰苦绝望眼前已经没有路哪怕你只能跪着往前爬的时候,你仍然攥着她的手,不放开,为了那个人走出一条路来。我以为这是爱。
不是我轻视了你,我如果是你,我绝对不会撒手。
……
王景晟流泪半晌最后说,下个礼拜天,是你妈妈那个的日子,十多年了,我想祭拜一下,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少棠无言以答,沉默良久:“甭哭了,想去您还是改天自己去吧。”
王景晟不甘心,又恳求:“小棠,你朋友的事我一定帮助你们。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经常过来看看我。”
少棠沉默不语,约莫是被迫答应了亲情交换条件。
孟建民爷俩这时候还在客厅傻坐,愣愣地听墙根儿呢。
孟小京好不容易听懂一句话,抬头说:“爸,下个礼拜天,是我跟我哥生日。”
孟建民:“……嗯。”
孟小北靠在门边,静静听他爸跟他奶奶学这些话,听不懂的自动过滤,脸上也没表情,摸到胸口挂的铜弹头。
他突然特想见他小爹,想抱抱安慰可能伤心了的小爹,很想念很想念对方。
第二十九章生日快乐
之后那个礼拜天,一大早,孟小北出现在部队驻地大院门口。
他穿他干爹给他弄来的一件烟色夹克衫,最时髦一身衣服,手插兜规规矩矩的,徘徊门前。那神情,手里就只差捧一束玫瑰花了。这也就是当年孟小北没那个觉悟,傻乎乎的也不懂,不然拎一束狗尾巴草也成啊。
他昨晚在奶奶家睡的,一大早就暗自心情激动,忙忙叨叨,比他奶奶起还早。一人在洗手间对镜子捯饬得挺帅,还借用了他弟弟的香喷喷的雪花膏!
他抹完闻了闻手心:“噗!恶香恶香的,真难闻,我闻起来像孟小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