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少它能提醒你,我,阿莱西奥,你曾经的室友,很快就要离开这座白楼,回到外面那个外表光鲜、内里腐烂的大苹果中。”
杀青注视他,片刻后说:“本来我想问你,‘你真以为是我杀了蒂莫西吗’,但刚才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这句话完全没必要问。你对他毫无缅怀之情,甚至一点也不想询问我这个曾与蒂莫西最后共处过的人。他死在谁手中,对你而言毫无意义——不,还是有点意义的,这样你就可以借复仇之名,清洗那些挡路者。”
阿莱西奥语气越发温和:“怎么会呢,他是我大哥,失去他令我悲痛不已,我会用一生去缅怀他。”
杀青讥诮地一笑:“我见过不少口是心非的人,你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如果我问你狱警赛门是怎么死的,你大概也会回答说‘谁?谁是赛门?他怎么了?’”
“谁是赛门?他怎么了?”阿莱西奥带着七分惊讶三分不解问。
杀青再次笑了,“好吧,那我们就无话可说了。再见,阿莱西奥,虽然我半点也不想再见你,但我们总会有再见的一天。”
“我以为你会在这里,跟我一起待到12点。”阿莱西奥说,“你不觉得对你而言,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不,对我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坐在敌人咽气的尸体上。”杀青说着,起身离开了会面室。
阿莱西奥在他身后轻声叹息:“再见,李。”
夜风料峭,杀青将双手抄在夹克的衣兜里,独自一人走出拘留中心大楼。里奥把车停在大门外等他,杀青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有什么想法?”里奥问。
“蒂莫西十有八九是他雇人杀的。我和赛门离开牢房时,蒂莫西被捆在床上,牢门也锁上了,直到天亮后狱警点名发现尸体。期间赛门返回监区,蒂莫西最有可能接触的人只有一个……”杀青露出有些怅然的神色,“所以赛门最后被灭了口。我只是遗憾,像赛门那样干净的人,为什么要因为他,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腥。”
“因为他虽然干净,却不够坚强。当一个人的底线一退再退,就会退到人性之外。”里奥感慨道。
杀青默默想起那个其貌不扬、带着悲痛与感激在他面前捂脸大哭的年轻狱警,低声说:“我会为他报仇,但不会用他最痛恨与被逼无奈的方式。”
里奥目光欣慰。
“有件事,我想该到告诉你的时候了。”黑发探员说。
杀青顿时警觉起来:“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这个行动原本与你无关,所以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但经历了这么险象环生的24小时,我认为它有必要提前发动,所以刚才跟总部和纽约分部的相关负责人交涉过,最后他们通过了我的提议。”
杀青越发警惕地看他:“听起来有股阴谋的味道,如果算计的对象是我,我发誓会狠狠操你。”
“不不,别误会。”里奥立刻自澄清白,“这是替你解决这个麻烦的最佳方式。在此之前,我们先去见一个人。”
说着,他发动车子,驶向路灯下清清冷冷的街道,半小多时后,拐进一条幽暗的巷子中。
里奥停车熄火,静静地等待。
一条被路灯拉得极长的身影从车后方浮现出来,仿佛一个来自黑夜中的幽灵。
此刻时间,是半夜11点55分。
里奥的手机亮起,一条最新短信在屏幕上滚动:0,4,59。
杀青不动声色地将手缩进袖中,握住那柄从不离身的三棱军刺。
里奥却轻按住了他的手腕:“认识一下吧,真正的‘幽灵’。他潜伏在黑暗的心脏里,将自己也染成黑色,只等待着一声令下、毙敌要害。他在FBI中的代号,叫‘特工A’。”
“FBI和纽约警方20日在纽约及周围地区展开大规模围剿行动,共出动超过800名联邦探员与警察,逮捕127名黑手党犯罪嫌疑人,包括多名家族高级成员。这些人被控毒品交易、谋杀、抢劫、纵火、敲诈等多项罪名。司法部长霍尔德称黑手党为‘国家最危险的罪犯群体之一’。‘今天的抓捕,标志着我们在打击犯罪团伙非法活动方面迈出重要一步。’他说,‘这是FBI迄今为止针对有组织犯罪网络的最大规模单日行动。’”
“贝拉尔迪家族几乎所有高层落网,包括‘二老板’乔伊·博蓝诺以及‘参事’ 扬涅洛。最富戏剧性的是,该家族已故‘教父’蒂莫西的胞弟阿莱西奥刚被联邦法院宣判无罪释放,不到两天就再次被逮捕,这回等待他的,将是公诉方更为严厉的指控。”
“据悉,本此围剿行动中一位代号为‘特工A’的FBI探员功不可没。他化名‘华金·艾波利托’,以‘销赃专家’的身份,成功渗透入贝拉尔迪家族内部,获得了二把手乔伊·博蓝诺的信赖与器重。在长达两年的卧底期间,他多次参加黑手党高层举行的‘秘密峰会’,利用微型窃听装置,录下每一场会议内容和多达数百次的秘密谈话。这些长达2700小时的录音,将成为指控该组织犯罪的有力证据。”
杀青合上当日的《纽约时报》。
化名“华金”的FBI探员路易斯在他对面喝着咖啡,面容安详,如释重负。“乔伊以为我是他的人,阿莱西奥也以为我是他的人,但我谁的人都不是,”矮个子中年古巴人笑眯眯地说,“我是特工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