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一点都不介意。”另一个男人说着,握紧他的手向水位迅速上涨的海蚀洞内走去。
很快他们就站不住脚跟,只能逆着潮水向往里游。“说吧,你的B计划。”里奥边扣着石壁固定自己不被水流冲走,边理所当然地询问杀青。
“你就这么确定还有B?”
“我追了你一年多,晚上梦见你的次数超过天数。都说狡兔三窟,你可比兔子狡猾多了。”
“能令探员对我日思夜想、了解至深,真是荣幸之至。这么说来咱俩死在一块也算是完成你的心愿,你看,你终于抓住我了!”杀青笑着晃了晃他们握在一起的手,“遗憾的是,确实有B,但不是计划,只是个冒险。昨天我观察过这个洞穴,我们之前休息的地方是两块大岩石交架形成的天然空间,似乎比涨潮后的海平面要高一些……但我不确定具体数据多少,也不确定水位最高时上面能不能挤得下两个人。”
“但那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了,对吗。”里奥说,“那就去试试运气吧。”
水面离洞顶越来越近,有些路段他们不得不潜水过去,然后把鼻子贴着石壁换口气。
前方一段格外狭窄,之前他们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如今整个泡在水里,也不知道一口气能不能潜过去。杀青犹豫了一下,松开手,郑重地握了握里奥的肩膀:“我知道你的水性比我好,如果我捱不到换气点,麻烦你拉一把,要是实在过不去就算了,该放手时就放手吧。”
里奥看着黑暗中他模糊不清的面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杀青在他沉默时深吸口气,扎进水里。
这段甬道似乎比印象中还要长,里奥一直憋到肺叶刺痛,手指才在某处水面与洞顶石壁间摸到一点缝隙。他如蒙大赦般抬起鼻子长吸口气,叫道:“杀青,这里!”
前后水面没有任何动静,里奥心弦一紧,立刻潜下去。
电池耗尽的手电筒忽闪了一下,发出最后的微光后寿终正寝,里奥籍着那一线光亮看清了杀青的身影,他似乎已经无法抑制呼吸的本能,徒劳地用手掌捂住口鼻,一串串气泡从指缝间升起。
他马上就要溺水了。
里奥脚底一蹬滑过去,一手掰开他的手掌,一手托住他的后颈,含着他的嘴唇将空气吹送进去。
对方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从他嘴里索取着空气,一直到他们的半个头终于露出水面,脑袋顶在坚硬的石壁上。
救急措施到了这会儿显然已经变了味,他们在肺部疼痛与胸闷气短中狂热地接吻,没有人的大脑还能思考,所有理智与理性都在这个吻面前不值一提,耳中只听见双方的心跳与某种不明所以的轰鸣声,那是焚身以火的渴望在体内发出的叫嚣。
当水流淹没双眼、肺叶不堪重负而不得不分开嘴唇时,他们疲倦而又亢奋地仰起脸喘着气,仿佛死后新生。
第44章 上还是下的问题
咸涩的海水刺激得眼睛生疼,杀青抹了一把脸,喘息未定地说:“虽然很想继续,但我们得往前走了。”
的确,海潮已经涨到洞顶,里奥甚至来不及回应一声,匆匆吸满一口气,又沉进水底。
所幸离之前的休息点已经不远,几分钟后,他们摸到了那块巨大而多缝的岩石,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潮水追逐着他们,在脚下步步高升,直到肩膀碰上了坚硬的石棱,水面才堪堪涨到了最高点,停止了对最后的生存空间的吞噬。
这是一个狭小的避难所,高度大约1.5米,面积最多只有5平,地面(准确地说应该是石面)摸上去呈不规则的长方形,两侧还算平坦,中间一条长长的凹痕,应该是岩层的天然裂缝。
在这个类似洞中洞的地方,他们根本直不起身,脚下逼近荡漾的水面,头顶是两块大岩石交架的顶端,只能坐着,或者干脆躺下来,任由湿漉漉的岩面打湿衣物。可喜可贺他们还能继续用肺呼吸,而不用向上帝祈祷临时进化出鳃来。麻烦的是,他们没有手电筒,没有火,有的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与亘古不变的潮湿阴冷,无休止的黑暗与寂静足以令普通人精神崩溃,而他们得在这种环境中至少待十二个小时。
杀青摸索完四周,叹了口气:“不到10立方米的空间,存氧量不足以支撑到退潮……于是第三种死法是缺氧窒息吗?”他不甘心地又仔细摸索起来,最后趴在头顶的岩石上高兴地叫:“淡水!这上面渗下来的全是淡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另一个男人话接得有些勉强。
“上方的岩石有裂缝啊,为数还不少!雨水透过这些裂缝慢慢渗下来,因为这里高于海拔,没有被咸水污染。现在我们有两个好消息了,可以收集些饮用水,以及有微弱但足够救命的空气补充。”
“哦。”
这下即使目不能视,杀青也听出了里奥的心不在焉,他坐下来,感觉黑发探员就在一米之外。“你生气了?因为……刚才那个吻?”
对方沉默片刻,回答:“不是生气,是……说不清,很复杂的情绪。算了,刚才那种情形,生死一线间的,可能彼此头脑都不太清醒。忘了那码子事吧。”
“我觉得自己清醒得很。”杀青声音尖锐地说,“刚才,以及之前在凶杀城堡的那一次。探员,你准备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才敢承认你对我也有那方面的感觉?”
“那方面——哪方面?”里奥被他的语调惹出了真火,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肉欲吗?噢,如你所见,我是弯的,看起来你也是,那又怎样?我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跟一个长相身材都不错的年轻同性挨挨蹭蹭,要不起点反应我都不正常!你去过夜店吧?在那种想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的时候,跟另一个人看对了眼,请他喝了杯啤酒然后两人挤进厕所格间里痛快打一炮,回到家睡一觉后连对方的长相都记不起来——你说的感觉是指这方面吗?”
在他看来,刚才的吻算是一夜情,不,比那更不如,算是厕所里打野炮的性质?杀青气得手指发痒。他一下一下地用力捏着指节,努力浇熄丛生的怒火,用前所未有、异常诚挚的语气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觉得我们是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吗?不,里奥,一年多之前,在你刚刚接手我的案子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