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句玩笑?犯不着。”
“不,为待会儿的晚餐……我刚好熬了一锅骨头汤,也撒了胡椒粉。”
“天……”联邦探员手指按着额角叹气,“你可真是个天才,李毕青。”
“要不,我重新煮一锅鱼汤?”
“用这湖里的鱼?不,谢谢,我不愿去联想是什么喂肥了它们。”
“那就只有微波热狗了。”
“今天车上没吃完的午餐吗?好吧,我宁可啃那个。”
差点失控的场面就这么被拉了回来,两人又恢复到轻松愉快的气氛中,之前的那股冲动的激情,像颗被浇灭的火种埋入灰烬。
还好,还有转寰的余地,一个男人庆幸而又遗憾地想。
还好,没有偏离轨道太远,另一个男人同样庆幸而又遗憾地想。
次日上午,从州警那里传来消息,已经确认死者的身份,九岁的蕾妮?杜尔,来自附近一个名叫“水峡镇”的地方。里奥和李毕青决定先驱车前往那座小镇,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在整个湖底被翻过一遍之后,伊登会打电话告诉他们情况。
当他们到达水峡镇的一栋普通民居前,当地县警已经控制了现场,准备带走一名中年妇女。她体态臃肿、神情冷漠呆滞,金褐色的头发剪得太短,显得寡淡无味,或许十几年前曾美貌过,但生活抽干了丰韵,只留给她一身痴肥。
里奥出示证件后,与一名瘦高个的县警交谈起来。
“她叫贝莱丽,是死者的母亲——遗传学意义上的。”县警嫌厌地瞥了那女人一眼。
“怎么说?”
“她压根就不配当个母亲,虐待孩子,打骂他们,不给他们吃饱穿暖,更恶毒的是,她把刚出生六个月的儿子淹死在自家浴缸里,在两年多之前。”
“没被判刑?”联邦探员追问,怒意开始在眼中凝聚。
“多名医生都诊断她患有精神分裂症,无法承担法律责任,于是被一所精神病院收治。今年5月那家医院说她的病情已经好转到不影响日常生活的程度,就把她放了出来。她一回来,就向镇里的教堂要回了两个女儿的监护权。之前那两个可怜的孩子都是柏亦思神父在照顾——要是一直由神父照顾就好了,大的那个也不至于陈尸湖底,那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县警同情地叹着气。
“你们现在怀疑是贝莱丽杀了蕾妮?”
“这对她而言毫无困难,不是吗,只不过把浴缸换大了一点。”县警冷冷地说,“更妙的是她还有挡箭牌,‘精神分裂症’,多好的护身符!只要换家医院再疗养个三五年,又可以出来继续祸害最后一个女儿了。”
李毕青站在里奥身后,不知该用什么样表情面对听到的这些话。一个母亲!究竟要冷酷到何种地步,才能把六个月大的亲生儿子溺死在浴缸里?她的心是由毒蛇的牙、蝎子的尾刺和地狱的火焰做成的吗?他宁可相信她是真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贝莱丽挪动着僵硬的脚步走向警车,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她看上去也不关心身边的一切。
里奥脸色沉郁地走向这栋破败的房子。门廊下台阶侧面的阴影里藏着一个小小的身躯,那是个蜷缩起来的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白裙子,两名县警正蹲在地上轻声细语地安抚她。但她抱着膝盖一声不吭,一动也不动。
这大概是小的那个女儿,里奥怜悯地想,可怜的孩子,姐姐和弟弟都死了,母亲是凶手,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像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恐怖噩梦。他忍不住朝她走近。
小女孩忽然抬起脸,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直直望向他。
那张脸孔——里奥猛地后退了一步!
女孩拥有一头茂密的、海藻似的浅金色长发,虽然乱蓬蓬的疏于打理,但依然打着可爱的细小卷儿,蓝色眼睛清澈得就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她是个漂亮的小天使。
像被一道闪电劈中,里奥的脸在极度震惊与无法置信中凝固,他又趔趄地退了两步。
李毕青发现异样,上前握住了他的胳膊,“里奥?”他看着黑发探员额头滚下的冷汗,感觉他浑身肌肉都在颤抖,不禁急问:“发生了什么事?里奥,你的脸色很难看……”简直就像见了鬼一样。后半句他不敢说出口。
“……黛碧,出来好吗?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黛碧?”蹲着的女警温柔地叫着小女孩的名字。
里奥的脸色越发青白,血色尽褪,如同濒临死亡的癌症患者,与生命的联系只剩将咽未咽的那口气。
“走吧,我们先回车里。”李毕青焦急担忧,又摸不着头绪,只能抓紧他的胳膊往车子那边带。里奥任由他拖拽,仿佛灵魂已经飘散到了另一个世界。
李毕青把他塞进后座,觉得自己在塞一具行尸走肉,“里奥!”他是真怕了,一巴掌狠狠甩在对方脸上:“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