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寂寞也是美的。
每当有别的猴子试图蹿上来,到我看月亮看树海的位置旁,我会一爪子把它们摁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我打不过一些公猴,经常弄得鲜血淋漓。
但是我不要命。
我只要这个看月色披山的好位置。
所以,渐渐不大有猴子会靠近我常坐的这颗杉树了。
而作为同一代已经成熟到可以繁衍,本应被公猴追逐的母猴,我也成了另类了。
别以为猴子没有另类。
什么东西都是有例外的。
一只不肯负起族群繁衍的母猴子,对于猴群来说,那就是另类。
所以猴群搬迁的那一天,我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我依照往常,看得很累的时候,跳下了杉树顶冠,沿着层叠的树枝,要到离猴群不远,却偏僻的的一处树洞去休息。
可是猴群的吵闹声一点也听不到了。
我甩了甩尾巴,挠了挠头上的毛发,蹿着四处打量。
直到我发现,原来猴群居住聚集的地方,盘踞了一青一白两尾大蛇。
青得似春时最嫩的竹叶,透彻清亮至极点。
白得似冬天压了野果的雪,纯净得无暇。
作为蛇,它们是很美的蛇。
不过作为一只猴子,我觉得如果能从它们那死死盯着我的竖瞳里逃脱,那才是最美的。
我最终还是没有被那两尾大蛇吞入腹。
它们盯着我许久,那条青蛇扭了扭,要做出一副这些滑腻腻蛇类惯有的攻击姿势,白蛇却啪地用蛇尾打了它一下,青蛇于是不太甘愿地慢慢又伏回去。
它们斯斯地吐着长而分开的舌,盘着树游下去了,一白一青两尾蛇前后下了树,便没入了草丛深处。
我是一只喜欢看月色,喜欢看树海月流里的猴子。一只不愿意繁衍的另类母猴子。
但我也是一只猴子。
这样巨大体型的滑腻腻长条东西,几乎是山林里所有动物的噩梦与天敌。
我被吓得独自躲在杉树的树洞里,哆嗦了整整一天。
直到月亮又升了起来。
我思念着月光,思念着月光下的树海,思念着那种寂寞到极点的美。
对美的这种思念,甚至战胜了本能里对天敌的恐惧。
于是我终于多多索索地爬了出来,蹿到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