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头沉默了。
“他出来了,回曲樟镇做个超度科仪,他就能好好地走了。”招平安放下电话,握住杯子的手有些抖。
阿择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指尖触及到的热度也显些让他动作不稳。
又是沉默。
阳光明明很暖和,招平安的手脚也渐渐生热,可那热度只浮于浅表。她垂眸看一双白色运动鞋,干净得什么尘埃也沾惹不上。
人死时意念微弱,或者执念深重的时候,就会徘徊在死去的地方,重复着死前的的轨迹。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等一个契机。
可是她的契机在哪?阿择的契机又在哪?
世道究竟是遵循什么,人喝过孟婆汤,上辈子的记忆没了,谁又知道这一世有无公平。
总是有那么多身不由己,谁来替他们喊冤。
后来丁家人回来了,丁父黢黑的一张脸木讷,丁母对这小镇有一种惊怕,却嘴硬地扬言说要招平安赔他们误工费,刚说完就被急风吹歪了半张脸。
招平安身上不干净,请了许阜镇的白家来主持超度。就是一个八百块钱半天的科仪,就能让丁志强少受那八年的黑暗。
可谁又能说这世道如何。
曲樟镇的南正巷得了一个街道的称号,实际就是穷得不能再穷的破落巷,这里做不到生意,而他们占着一个非农户口,也分不到田地。
活得比镇上人差正常,就连农户也比不上。
偏偏鸡毛蒜皮里的生活就是鸡飞狗跳。
丁志强这天放学回家,照常先接了弟弟妹妹回家,给他们安排作业。然后劈柴升火煮饭,空着的时间去井里挑水回来把水缸灌满。
饭烧好后先给弟弟妹妹盛上,自己去南街的麻将档里找丁母。
丁父是个老实勤快的瓦匠,经常做工到半夜才回。丁母爱打麻将,也常常不着家,带着最小的妹妹混在档子吃喝拉撒。
丁志强到了麻将档先熟门熟路地解开套着小妹的绳子,将她脏兮兮的小脸擦擦,鼻涕汗渍和灰粘在一起的黑垢,愣是一点也没擦下来。
他摸摸小妹妹的脑袋,抱起来,“妈,我做好饭了,先带妹妹回家洗澡了。”
“知道了!”丁母不耐烦地朝他摆手,“嘿!碰幺鸡!”
丁志强面无异色,抱着妹妹晃着哄着家去。只是原本是要拔高的年纪,却瘦弱得过分。
家里饭菜很简单,就是地里常见的白菜再加些油渣一起焖,很香的。弟弟妹妹两个皮猴子在学校疯得太过,饿狠了一下子吃了一大半的菜。
丁志强笑笑没说什么,用碗装起来一些给丁父,再给小妹添点白菜叶子在饭上,自己则用汤汁泡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