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轻而缓,指尖颤抖着放进口袋,从掏出一个小小的、绣着阳光与云的长方形护身符。
“在清武山,给你求的。”
声音破碎成一个个凌乱的字符,裹挟着粗重喘息:“没事的,清和,没事。”
清武山距离安平村很远。
奶奶专程为她去那座山上求来了护身符,却在满心欢喜等待小孙女回家的时候,在距离家门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
遭到了致命的袭击。
在颤抖的视线里,江月年看见奶奶抬起手,把护身符塞进谢清和右手手心,轻轻擦去她脸上汹涌的泪珠。
然后她说:“我走了,你该怎么办呢?”
江月年的眼泪倏地落下来。
从收养到现在,老人陪伴谢清和走过了足足十六年。
她们都没有家人,理所当然成为了彼此的唯一。她教会那孩子何为善良与坚韧,为她一遍遍擦去被欺凌后留下的伤痕,不厌其烦地告诉谢清和,你不是怪物,是我最爱的小孙女。
她在短暂的一生里曾告诉过谢清和那么多那么多话,可在生命的尽头,却只能用最后的力气对她说,我走了,你该怎么办呢。
没有人能回答。
江月年站在人群之,眼睁睁看着瘦弱的少女失声痛哭。谢清和的背影被暮色吞噬大半,单薄且孤独,仿佛一碰就会折断。
原来这才是她的人生。
在江月年不存在的、真真正正发生过的那段历史里,谢清和孑然一身地承受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恶意,校园欺凌、孤独无依、自我厌恶,然后看着最爱的奶奶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
这一切难以想象的苦难,她都是在用自己瘦弱的脊背咬牙在扛。
没有人会在女孩被同学们嘲笑时将她护在身后;也没有人会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其实她有多么漂亮。
谢清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就像现在这样。
萤火虫静悄悄落在纸页上,在短暂的栖息后展翅离开,不带丝毫眷恋。
浅绿的萤光静静融进夜色,如同晕染在宣纸上的墨团,慢慢淡去、慢慢消失,最终被黑暗吞噬,没有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那缕最后的光芒消失了。
奶奶走了。
江月年本以为场景会再度变换,但出乎意料的是,眼前一切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几个青年人将奶奶抬进小屋,谢清和拾起那张纸条细细端详,似乎没出现任何异样。
眼泪不停地落,她笨拙地抬手将其抹去,恍惚间听见人群里响起一阵嗡声,不知道又在讨论什么。等抬起眼睛一探究竟,江月年不由得微微愣住。
从小道另一边风风火火走来几个陌生人,打头那个穿了身暗色道袍,身后跟着的村民明显带了讨好的意思,唯唯诺诺赔着笑。
他们都不知道奶奶出了事,见到人群时疑惑地挑起眉头,扯着嗓子喊:“大家都聚在这儿干嘛呢?我们今天好不容易找来了市里的廖大师,就让他来好好看看,谁才是村子里害人的妖孽!”
话虽这么说,他却毫不犹豫地把那位所谓“大师”带来谢清和家门口,其用意再明显不过。
有人迟疑着开口:“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她奶奶……”
这句话没说完,就听见廖大师瞪大眼睛、猛地吸了口气:“嘶,这位小姑娘——”
谢清和冷冷抬眸,溢满泪水的瞳孔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