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她好像明白了。

“对对对不起!”

脑袋里仿佛有座火山砰地爆发,江月年急急忙忙用双手撑起身子,在见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时,不由得怔愣在原地。

少年的模样无比熟悉,或许是因为疼痛,笔挺的剑眉在此刻微微皱起,引得狭长眼眸也随之一挑。

然后有些别扭,又有点冷漠地,直勾勾撞上她的视线。

是秦宴同学。

秦宴同学也迟到了吗?而且居然和她一前一后在同一个地方翻墙。

不对不对,他怎么就这么凑巧地被她给砸到,明明之前两人还有一段距离……不会是,他特意跑来这个位置,只为了,接住她?

唔噫。

江月年被这个想法惹得耳根发烫,在下一秒就将它全盘否定。毕竟对方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两人的关系也称不上多么亲近。

应该只是见到她要摔倒,本想上前帮帮忙,却十分不凑巧地刚好被砸到。

——那她也太对不起人家了吧!

“抱歉,我马上离——”

江月年又羞又懊悔,正打算从秦宴身上离开,然而目光匆匆忙忙地往前一瞥,忽然察觉到不太对劲。

他原本清澈干净的瞳白布满血丝,汹涌澎湃的红如藤蔓勾连盘旋,几乎占据整个眼睛。

央黑曜石般的瞳孔没什么神采,如同死气沉沉的宝石被镶嵌在眼,当触碰到她的视线时略微一滞。

脸好红,比害羞时的模样更加严重,可以称得上是病态的潮红。他生得白,这会儿红潮一股脑上涌,像极了白昼下灼目的火光。

浑身的温度也很烫,哪怕是隔着薄薄一层校服衬衣,和他的肌肤贴在一起时,也会觉得热得心慌。

——没错,她之所以心跳加速,绝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周围温度太高。

“秦宴同学。”

江月年低着头,视线流连于少年颊边的绯红,一时间忘记了别的动作:“你发烧了?”

秦宴的意识有些模糊,在听见她声音的瞬间却不假思索地应声:“没有。”

这当然是假话。

他昨晚在心广场派发传单,一直忙碌到晚上十一点,回家时疲倦得厉害,偏偏整个街区停电又停气,只能用冷水来洗澡。

这不是什么稀事,秦宴早就习以为常,没想到早晨醒来却头疼得厉害,一摸额头才察觉发了烧。

他因此迟到,拖着又累又沉重的身体从围墙上翻进校园,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瞥见围墙上又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在那一瞬间,秦宴甚至觉得那是自己神志不清时幻想的梦境。

他被疾病与疲惫折磨得痛苦不堪,麻木的心脏被孤独吞噬。与成长在温柔乡里的同龄人们不同,秦宴的人生不存在所谓“希望”,生活浑身带刺地压下来,恶狠狠戳在少年的脊梁。

他并未被打垮,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迷茫。

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前后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苦难仿佛毫无尽头。

在独自一人发着烧、从围墙上狼狈落地时,前所未有地,秦宴希望有人能陪陪他。

孤独是把戳在心口上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