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年深呼吸,指节重重扣在门板上。
咚咚敲门声很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与他的目光一同过来的,还有姜池猩红阴戾的视线。江月年不卑不亢地看着对方眼睛:“我能进来么?”
她算是个常客。
男人带了点迟疑地看一眼姜池,狠狠松手将他推到墙上。他的神情如同川剧变脸,虽然还是有着愠怒,却显而易见地蒙了层讨好的意味:“当然当然!我马上出去。”
说完还不忘咬着牙低头,眸光狠戾地瞪了瞪浴池里奄奄一息的少年:“晦气!”
他很离开,伴随着浴室门被紧紧关上的响声,江月年低头朝姜池靠近。
鼻尖萦绕着血与水混合的味道,视线向下,能撞上一双阴冷的深蓝色眼眸。
姜池今天的表情比之前更加阴沉,瞳孔里盛满了猩红血丝,与深海般沉甸甸的蓝彼此交映,无端显露几分凛然杀气。而他的嘴角却是淡淡勾起的,在唇边刺眼的血迹里,扯出一个满带着嘲讽意味的嗤笑。
“怎么样。”
他从满池血水里勉强撑起身子,虚弱得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但即便处在如此弱势的情景下,姜池也还是保持着冷傲又阴戾的气势,用讽刺的口吻继续问她:“是不是很有趣?”
亲生父亲把儿子囚禁在浴室,每天通过殴打来赚取赌博享乐的花费——
真是个让人一听就哑然失笑的故事。
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每次都那男人折磨得遍体鳞伤时,都会不受控制地号啕大哭。他是那样委屈,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而那些伤口疼得他要死去,除了哭泣,男孩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等逐渐长大,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个赚钱的工具。姜池心性叛逆,对那个男人厌恶得厉害,便自然不会愿意将鲛珠交给他。
于是他一点点学会忍耐,不管多么用力的拳头砸在身上,都要极尽所能地将眼泪憋回去,然后看男人气得跳脚的模样。
那是他唯一能做到的抗议。
在那之后,惩罚与折磨慢慢升级,由单纯的拳打脚踢变成了形形色色的道具。姜池也开始学着反抗,在拳头到来时侧身闪躲,然后把那男人狠狠揍上一顿。
在那之后往往会遭到生不如死的虐待,但他开心,谁也管不着。
他才不会向那个混蛋屈服。
江月年好一会儿没说话,安安静静蹲在浴缸前,两只手扶着冰冷的边缘。
姜池的一边脸颊肿起,眼角处是显而易见的淤青,鱼鳞在不久前被剥掉过,渗出的鲜血染红浴缸,让她看得心惊。
明明目睹了一切却不能马上帮他,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浴缸里的水,能换掉吗?”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轻轻出声:“如果血水碰到伤口,说不定会感染。”
又来了,假惺惺。
姜池懒洋洋地笑:“不管怎么样,就算我死了,也和你无关吧?别来多管闲事。”
他拒绝得毫不留情,绝大多数人听后都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江月年愣了两秒,旋即挑眉笑起来:“你还没发现吗?”
她说:“我这个人吧,还真就挺爱管闲事的。”
对付这种口是心非的家伙不能迁就,先行下手才是硬道理。
话音落下,她便把手伸进脏污的水,按下浴缸底部软塞,等血水流得差不多干净,再打开水龙头。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姜池虚弱得几乎没办法动弹,自然不能阻止——
更何况那散发着腥臭气味的血水,的确让他很不舒服。
血腥味随着池水的替换散去大半,然而换水只能是治标不治本,鲛人尾巴上沾满了凝固或半凝结的血污,当清水将其漫过,便不由得被染成微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