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年低头看他,发丝带来一缕清风。
“我的名字——”
龙人青年微微蹙眉,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般抬眸与她对视。金黄竖瞳里流动着汹涌暗潮,有无穷尽的苦楚与折磨、难以言说的恐惧与忐忑,与此同时,也有着挣脱一切束缚的决意:“是陆沉。”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曾经的名字。
曾经的他对一切失去希望,无比厌恶着被改造成不伦不类怪物的自己,连使用原本的姓名,都会觉得是一种玷污。
可此时此刻,少女身上甜甜的淡香轻拂鼻尖,笼罩在身旁的不再是浓烈血腥味;明晃晃的灯光头一回不那么冰冷刺眼,而是带了点难以察觉的暖意,直直照射进心底。
以及,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拍拍他肩膀,对经受了不知道多少折磨与煎熬的自己说一句,你辛苦了。
……像他曾经为数不多的朋友们会做的那样。
青年忽然觉得,好像一切还没有变得那么糟糕。
江月年的眼睛倏地亮起来,像得到糖果的小孩。
“很好听的名字啊!那我们几天后再见啦。”
她笑得不加掩饰,声音脆泠泠,欢又活泼地念出那两个字:“陆沉。”
慈善演出已经结束了半个小时。
秦宴独自站在场地正门,抬眼看着门外一片漆黑夜色。黑压压的景色是说不清的压抑阴沉,化成一团沉甸甸的墨,狠狠跌落在他心底。
这是少年第一次奔赴与他人的约定。他不懂得人际交往的窍门,只能笨拙地早早起床,在约定见面的一个小时前就赶到这里。
那时的他甚至想好了台词,等江月年出现,就佯装无所谓地轻描淡写一句:“没关系,我也刚刚到。”
然而这句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自始至终没有见到江月年的身影。
她是十分认真的性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导致没办法赶来。
秦宴担心她遭遇了什么意外,更怕她在那之后匆匆赶来,却找不见他的踪迹。
于是等舞台灯光熄灭、观众与工作人员尽数离去,他还站在原地固执地等一个影子。
夏天的夜晚燥热难耐,偏偏前几天又下了几场大雨,在闷热之余,空气里又多了几分凉丝丝的冷气。他廉价的白衬衣粗糙单薄,在徐徐吹来的冷风下不堪一击,寒气一股脑地钻进皮肤,让秦宴抿起苍白薄唇。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一道声音。
不是期望的女孩声线,而是痞气十足、不怀好意的男声:“哎哟,这不是秦宴吗?怎么一直站在这里,难道在等人?”
这声音里满是嘲弄与鄙夷,秦宴下意识攥紧衣摆,面无表情地转头。
是那群经常来找茬的小混混。
身上是清一色的烟味,大概是趁表演结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起抽烟。
“这都结束多久了,居然还在等。要我说啊,你就是被放鸽子啰。”
其一个小平头乐不可支地笑起来:“被人甩了也不知道,居然这么白痴地一直在这儿等——怎么,那是你喜欢的妹子啊?”
身旁的人笑得更欢,紧接着便是七嘴八舌的讨论:“不是吧,他也会有喜欢的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谁能看上他啊,难怪被放鸽子,求你别祸害人家女孩儿了。”
“不过话说回来,哪家姑娘这么惨啊,居然被神经病给盯上。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人就发了病,那女孩绝对被吓个半死。”
几人说得尖酸恶毒,秦宴却一直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模样,看向他们的眼神冷得像铁,仿佛在注视下水道里无关痛痒的小虫。
小平头被他目无人的态度激得怒从心起,狠狠啧了一声:“能约他出来,我估计那妹子也不怎么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以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