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孟祯乌瞳深邃,渐渐覆上一抹哀绪。
“早年,朕参加会试,顺利进入督护台,任职正四品督护侍。朕一心想为贤弟平冤,奈何五王之乱,牵涉太多,德宗皇帝的心结,一时之间,实难消解。朕以督护侍一职,什么都做不了。”
“当时,慕宗皇帝还是瑜王,深得德宗皇帝宠爱,朕看得出,若无意外,必定是他承继大统。朕有意亲近,于是施展才华,奈何在年轻一辈中,文略不及方仁舒、武才不敌云柏誉,殚精极虑,才得到瑜王的赏识。”
“记得那年,你父亲八岁,朕立下大功,恳求恩典,终于跟他通了第一封书信。”
“后来,朕扶持瑜王,坐上了太子之位。原以为,可以搭救贤弟了,没想到,太子也是无能为力。”
“再后来,德宗驾崩、太子登基,朕再次上表,请求重审庄族冤事。谁知德宗留有遗诏,不许再提五王之乱,慕宗借口孝心,虽知有冤,却置之不顾。”
一阵心痛,令他戛然而止。
“蕙儿……”
庄娴蕙紧忙应声。
“臣侄在。”
顾孟祯龙眸凝凝,威仪之间,浅意一分无助,一分试探。
“天下多有传言,说朕谋夺皇位、责朕心有反意,你以为呢?”
庄娴蕙不假思索,回应诚然。
“父亲早有教导,不可轻信流言。”
“颜族,为救天下而覆灭,慕宗先皇临崩之际,交托大事、亲传圣旨,由皇伯伯代为掌权朝堂。此事天下尽知,皇伯伯的皇位名正言顺,确由颜族禅让,何来反意之说?”
“臣侄心知,皇伯伯纵有对不起天下,亦没有对不起庄族。即便千夫所指,庄族中人也没有资格、说皇伯伯一句不是。”
“臣侄一家,欣感皇伯伯救族之恩!”
见她起身想要行礼,顾孟祯第一时间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坐了回去。
龙眸低望,宠溺依旧,更有一抹感动。
“好孩子。”
“谢你,愿意理解朕。”
理解二字一出,他几乎失声而哭。
庄娴蕙立即宽慰。
“皇伯伯不哭,臣侄会心疼的。”
顾孟祯点点头,万端感触,强忍悲意。
“朕还想问,贤弟可曾有过怨言?”
“庄族世代皆是颜臣,贤弟心志,朕更是一清二楚。”
“自从平冤回京,他便像是变了一个人,朕总觉得,他心里,还是怨朕的。”
听出又是一次试探,庄娴蕙应对自如。
“敬重皇伯伯,父亲从未有过怨言。”
“父亲说过,流放冤事,实觉委屈,慢慢地,心就变了。”
父女言辞一致,顾孟祯自然无有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