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瞳孔无声收缩,庚衍用强大的自制力将心中那一瞬间涌起的异动硬生生压下去, 镇定心神,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一点点加深着与李慎的精神同调。在两人的精神达到完全同步后,毫不犹豫对李慎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忘记他。”
庚衍的精神暗示势如破竹突破进李慎的意识深处, 就在它想要落地生根的瞬间,另一道强大而不容抗衡的精神暗示蓦然从李慎的意识中升起,以守护领地一般的姿态,硬生生将庚衍入侵的精神力弹出了李慎的意识。被自身精神力反噬的庚衍眼前蓦然一黑,两道猩红的血迹从眼中涌出,颓然向下栽倒。
等他再一次醒来,时间已不知过了多久,抬手摁住像是被一刀劈成两半剧痛难当的脑袋,庚衍痛苦的倒抽着冷气。身边有人靠近,然后他的头颅被搬起,李慎的双脚交叠垫在他颈后,双手力道适中的帮他按压着胀痛的头顶。
庚衍垂下手臂,闭着眼睛享受着李慎的按摩,良久,慢吞吞开口道:“我母亲祖上来自东荒,姓庚,衍,意为水流入海,而行天下……庚衍,是我用过的假名。”
李慎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嗯了一声。
“光明密术是精神运用之术。”庚衍话音有些疲惫,夹杂着细微的痛苦喘息,“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有着自己的特征,绝不可能相同,可你的意识里,却有一道与我完全一致的精神力,咳咳咳……”
他蓦然剧咳起来,李慎将他的后背托起轻轻拍着,庚衍掩口咳嗽着,吃力的扭过头,扯住了李慎的衣领,一字字道:“你说的那个庚衍,到底是谁?”
李慎沉默。
在西陆的这半年多里,哪怕明知道是饮鸩止渴,他却依然无可自拔地贪恋着眼前这个庚衍给予的温暖。每当对方用温和而专注的目光注视着他,就仿佛与记忆里那个庚衍重合了,他在这自欺欺人的假象中麻痹自己,一时片刻也好,只要能遗忘掉痛苦……
直到此时此刻。
他轻轻掰开庚衍扯在衣领上的手指,在对方幽深而阴沉的目光中,有些悲哀的笑了。
“抱歉。”
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两个字,李慎将庚衍放回床上,起身下床,脑子里有些空,他迷惘的注视着屋中的景象,半晌,向外迈开脚步。
“李慎。”庚衍虚弱的声音响起,“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李慎并不觉得自己在逃避,准确来说,正是不想再逃避下去,他才决定离开。他不可能将脑海中那个庚衍忘记,也就没有资格再从现实这个庚衍身上汲取温暖,哪怕再痛苦,他也只能一个人承受。
离开了庚衍位于城郊的别邸,李慎茫无目的地向外走着,经过一条小河时,他停下脚步,取出了一直挂在脖颈上的那只怀表。沉默注视着已经不会再走动的表针,李慎掐断了系在表头上的金属锁链,甩手轻轻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