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山脚下的轰鸣响了一天一夜。
帝国军队显然已经没有了最起初那股子胜券在握的淡定和从容,急躁的炮击和越来越多泄愤一样被推出来的人肉盾牌,都无疑证明了这一点。山崖下方伪装用的石壁已经不复存在,显露出内里隐藏着的钢铁堡垒,被炸碎的汽车残骸和人血肉糜堆积在漆黑的铁壁之外,取代了它的原本颜色,将一切染成黑与红的肮脏幕布。
堡垒内,即便是以冷血著称的长安佣兵们也杀得有点心累,更别提蓬莱商会那些缺乏战争经历的武装人员,甚至还有人哭出来——不止一个。为了安全起见,休整的部队不被允许随意出入崖顶主城,只能在堡垒中分配到的休息区呆着,唯有被选出擅长射击轮流操作炮台的佣兵们,可以在休息的间歇去崖顶放放风,抽支烟松缓下紧绷的情绪。
顺便欣赏一下李慎杀戮归来的英姿……开玩笑的。
一道漆黑的人影炮弹般从天空中砸进佣兵们歇息的空旷平台,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动了。很快就有蓬莱商会的医护小队匆匆赶到,当着旁边佣兵们或惊诧或见怪不怪的眼神,搬起一大桶冷却剂朝人泼下去。随即就见袅袅青烟冒起,被做了趟铁板烧似的人从地上慢吞吞坐起来,从医护人员手中拿过由各种天材地宝熬成的营养剂,一口气灌干,同时那具被烧成焦炭一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褪掉焦黑的渣屑,恢复成白嫩的皮肤。
然后白嫩嫩的李慎开始扒掉身上夹带着衣物碎屑的战甲,光着屁股换上崭新的战斗服,再把那套神甲霸王怒一件件穿回去。整个过程不到半个钟,他从头到脚都是焕然一新,连那头漆黑的秀发也重新长回了耳后,有些凌乱的张扬着。
边上有相熟的佣兵扬声笑问:“慎爷!这趟收获如何?”
“还成吧。”李慎低头点了颗烟,向开声者走过去,顺手从医护员手里接过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源晶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碎了咽下去。那说话的佣兵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看着他,忍不住问:“好吃吗?”
李慎笑了,把手上啃了半截的源晶递过去,怂恿道:“你试试?”
“不不,免了。”佣兵哭笑不得的摆手道,想也知道跟嚼玻璃没差别,他可没李慎那么好的牙口。正常人吸收源晶都是握手里调息,情况紧急一点也至多是含在口中,像李慎这样直接嚼的,他还真没见过。
李慎在他边上坐下来,背后靠着石柱,长长吐了口气,半晌,叼着烟问:“底下情况怎么样?”
“照这样轰法,剩下的炮弹支撑不到三天,没有炮弹,只靠源能冲击威力不够,这样搞下去要不了两天这山就得倒了。”
佣兵半闭着眼说着话,放在口边的香烟已经烧到了头,他掐灭手中烟,有些疲惫的抬起眼看向头顶天空。
一望无垠,碧蓝如洗。
“我老婆孩子都在长安。”他低声道,“刀山血海里打混的,我也没想过要娶妻,但她一个女人主动说要跟我,我也就答应了……生了个儿子,今年两岁,我攒钱给他将来过好日子,上学,当官,做生意,什么都好,就是别跟我一样,做什么佣兵……成天见的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没劲,真没劲。”
李慎也仰起头看着天,口里叼着烟,耸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