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甲,好东西。”李茶楼笑出一口黄牙,是洒脱也是肆意,“不过我……不稀罕。”
六十岁入神坛,李铁衣亲自带着辉光三神甲之一的侠客行,来向他赔罪。赔什么罪?嘿,还不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你想嘛,一个旁系子弟,脾气不怎么好,又不爱溜须拍马,在本家少爷面前自然是不受待见的。偏偏又好死不死喜欢上了少爷的女人,那才叫一个悲剧。
那套侠客行,李茶楼收下了,却一次也没穿过。等到李慕白造反,转手就给了对方。
神甲又如何,他不稀罕。
“我看你们争来斗去,为权为利,只觉得无聊透顶。这一次我本不想来,管他长安城如何,与我何干。但是我觉得黑老头有句话说的没错……我这一辈子疯疯癫癫,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要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那的确是白活了一场。”
李茶楼举剑点了点庚衍,缓缓敛起笑容。
“我来这,是为了轰轰烈烈的去死,你,准备好了吗?”
………………
长安大斗场的地下暗室里,穆小白跪在冰冷的石面上,赤裸的脊背上交错着数十道深可见骨的血红剑痕。他妄自动用千剑却被老人发现,这是应得的惩戒,但后者并没有将他带走的千剑追回,而是代替他去了兰道大草原。
身为剑奴,不得于剑不敬,妄以私欲动剑。违逆剑意,强行驱使的结果,是人剑俱毁。穆小白垂着头,在心中记数着时间,从他跪在这里,老人离去,已经是第三天了。
长安乱象迭生,帝国军阵整齐,正在城外举行定军大礼,而千里之外的兰道大草原上,三位神坛的战斗也到了最后时分。
李茶楼粉身碎骨,死于黑帝斯面前。
一小撮飞散的骨渣被黑帝斯握进掌心,是暗淡的惨灰,渔舟上嘻笑怒骂的那只老鬼,终究化作了烟飞云散。他倾斜掌心任由它们向下滑落,这般有趣的人,连死法也是有趣的很。
除了长安,还有哪里,能生出这么多绚烂而有趣的生命?
黑帝斯抬首望向庚衍——金甲,金发,璀璨夺目,宛如天神下凡,不愧为堂堂光明帝国的皇帝陛下。他曾对那年轻人说过,这一百年里,长安城只出了两个怪物,一个叫庚衍,另一个叫李慎。不是旁人不够精彩,是与这两人相比,级别差得太远。
“皇帝陛下当真厉害。”黑帝斯拍了拍手上灰屑,面上全无伤感之意,他一贯以来言谈嬉笑,十分是假,没一分真,那张老不正经的面孔下,隐藏的是千般算计万般心思,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谁也想不出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此时此刻,他有点累了。
庚衍没有答话,而是抬起了手中的不孤剑。在他的注视中,这柄追随他至今的神兵从剑尖处一寸寸崩碎,断裂成无数细小的金属残片,掉落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