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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桌上,庚衍右手坐着辉光李铁衣,左手坐着李慎。后者脑门上还有个清晰的红印子,是刚才磕的。
李慎低着个头,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身边的庚衍今天穿的是身白色的锦袍,用浅灰的暗线绣着龙纹,面孔生的极具异域感,轮廓深邃,鼻梁高挺,眼珠却黑的发亮。他与一众大佬谈笑风生,偶尔往李慎碗里夹一筷子菜,那动作极为自然,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李慎默不作声的吃菜,不抬头也不插话,浑身的存在感都收起来,就当自己是个摆件。
主席台上在放庚军的辉煌历史,台词各种煽情,等庚军的历史放完,各个元老依次上台发表感言,龚云上去了,李西风上去了,连向来惜字如金的开发部主管张普求都上去说了几十个字。李慎事先从来没参与过排练,也没写过草稿,以他肚里那点墨水,上去就是贻笑大方。
幸好李西风也没给他安排。
到最后,庚衍上去了。
庚衍站在台上,一身白袍,金发夺目,气度如渊,贵不可言。李慎侧过身子,手肘支在椅子靠背上,持杯相看,记忆却不自觉跑远——
那是在齐国观洲城,一个雪夜。
大战告捷,城主府召开庆宴。当时只有十余人的庚军还叫着黑狱这个难听的名字,是头一次接到战争任务,本来是个合作任务,来的总共有三家团队。但到了地头一看,情况跟任务单上说的明显不同,敌人多了一倍不止。有一家二话没说就走了,另一家留下来同雇主谈佣金,没谈拢,于是也走了。
到最后,就剩下庚军这十来号人,领着城里不足三千的老弱病残,跟外面的数万敌军熬了半个月,硬生生坚持到援军赶来,守住了这座观洲城。
此一役,庚军折了三个人,却是一战成名。
那天晚上,李慎不耐烦酒桌应酬,便找了个机会从庆宴上脱身,拎着两坛酒,爬上被打塌了半边的城门楼。
雪花簌簌而落,掩埋住城内外战争留下的惨痛痕迹,将天地间染成洁白的一片。
他看得有些出神,冷不丁手上的酒坛叫人摸了去。
庚衍穿着庆宴上的白色锦袍,抱着酒坛到墙垛上坐下,背后是皎洁如轮的清霜白月。他灿金的发丝被雪风高高撩起,面上带着三分醉意,对李慎道:“终有一日,我要踏上长安巅,看那风景,有何不同。”
空荡荡的城头上,庚衍的话音被远远的传开,消失在漆黑的夜色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