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台原名夏宫,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行宫,里面流水淙淙,旁边不远便是规格更大的清凉台。那宫殿虽然不如皇宫里来的气派,却也是皇家风范,青砖黛瓦,显得十分素净。

谷雨从车上下来,由吉祥领着进了偏门。那一路凉荫密布,本就是极其清爽的地方,这时突然又起了风,只听树叶沙沙作响,满眼的青色好似碧水一般要倾泻下来。两个人沿着弯弯曲曲的花架到了一处庭院,吉祥道:“这是皇上以前住的宫殿,咱们就住这里。公子觉得怎样?”

那一院子的青藤萝蔓,风一吹飘飘荡荡,又是清爽又是潇洒。谷雨心里欢喜,笑着道:“果然是个好地方。倒要多谢萧丞相。”

吉祥推开门笑道:“天底下做囚犯做到这份上的,也就公子一个了,可见皇上待你的情意!”

谷雨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只见凉风吹动殿内薄纱,飘飘荡荡拂过去。他走近殿内,推开窗笑道:“这殿里没人么?”

吉祥笑道:“今日清凉台那边有事,这里的丫头都过去帮忙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昨夜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一时困得厉害,谷雨草草吃了午饭,便靠着榻睡了一觉,待到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暗了下来。他沿着院子溜达了一圈,这才发现梧桐台虽然幽静,但是守卫森严,几乎每个拐角都有人把守,里面的人难得出去,外面的人也很难进来。

他一路走走停停,觉得那凉风实在舒服,便靠着那湾水池旁的凉椅坐了下来。刚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水面上突然泛起水花,竟然滴滴答答下起雨来。雨水最能勾起愁思,谷雨也不动弹,躺在椅子上想起青袖的处境,又想起耶律昊坚,满心的惆怅似阴天里的浮云一般,心里苦涩得厉害。他正要起身,头顶突然撑起一把油伞,却是吉祥,弯着一双眉眼笑道:“公子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连下雨了也不知道?”

谷雨闻言一笑道:“我想着这里虽好,终究不得自由,想要出去一趟也不容易。”

吉祥正色道:“公子还是不出去的好,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谷雨有心套他的话,两个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话来,讲着讲着就说到了自己的家乡。吉祥是北都人,家里实在养不起他,就把他送了人,后来兜兜转转,便进宫做了小太监。谷雨直替他惋惜,吉祥面容细白,长得十分秀气,若是生在好人家,必定也是翩翩佳少年。吉祥却不以为意,道:“我觉得还好,在宫里吃的饱也穿得暖,更难得的是皇上器重。我现在时常有些闲钱,倒也能帮衬一点家里。”

谷雨微微一笑,道:“你还能时常回家看看,也算是不错了,我都一年多没有回去了。”

吉祥并不知道他的身世,听了自然吃惊,问道:“你不是凤起人么?”

谷雨就开始讲述自己的离奇遭遇,说的半真半假,倒把吉祥说的红了眼眶。后来说到他的家乡,便把扬州夸了一番,他说的宛如天堂,后来连自己也怀念起江南的春江水暖,绿水绕人家。吉祥笑道:“看公子的相貌,也知道扬州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

时间过得飞快,不觉就过了七天,到了五月时节。谷雨这几日暗地里观察了一番,发现吉祥虽然活泼机灵,但是却是一个极有心机的人,况且遇事出变不惊,的确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人最难笼络。他只好死了心,老老实实等待时机。

他虽没有出门,却也零零碎碎从殿里的丫鬟口中听说了一些。辽军驻扎在城外一月有余,如今已经粮草不济,加上辽城的周军日益扩大,耶律昊坚的处境十分危险,心里不由得十分焦急。萧丞相打算几日之后派大周名将田放出城迎战,北都之战一触即发。

殿里的丫鬟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又没经过风浪,很有些天真烂漫,说起这些事毫无忌讳,常常把耶律昊坚说的凶神恶煞,言语间十分痛恨,丝毫不顾虑谷雨的想法。因此说到耶律昊坚恐怕要打败仗,一个个兴奋异常。唯有一两个年纪长些的,说什么耶律昊坚长得极其英俊,很是可惜之类的,听得谷雨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