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值得庆幸的是,仇韶的情况似乎一直很稳定,就连最糟糕的日子——在仇景忌日那天,知情人一个个草木皆兵,仇韶反而保持了绝对的清醒,上香、读祝文、焚祝文……每一步都做得极好。

仇景的尸身仍保存在冰棺中,并没入土为安。

因为这么多年,仇韶始终没有寻到父亲的头颅,大家都劝他,但他仍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能够让父亲能以完整的面貌与母亲合葬。

仇韶只是很怕,很怕很怕父亲以这个面貌去到黄泉路上,母亲会认不出他。

他跪在棺前,将酒酹在面前,最后一叩时,仇韶久久伏在地上,他没失态,就是一旁的秦长老年纪大了,热泪盈眶半天,扯着仇韶袖子对冰棺絮叨,一会说仇韶出息了,教内一切都好,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兴旺下去,唯一忧心的就是仇韶还未成婚,子嗣遥遥无期让他好心忧愁等等……

反正就是老生常谈,牧谨之与吴凌对视一眼,牧谨之无辜耸肩。

湖结了冰,天地苍茫连成一片颠倒天地的透白,冰湖倒影着天,天笼着地,湖中一人独自练剑,雪飞如星流,呼啸的北风与尖锐的风雪在凛然剑光中光辉顿失。

茫茫雪幕后,有人身披黑袍,手里拎着食盒,自湖岸漫步走来。

仇韶正到兴处,见来得是牧谨之,只得收了剑势,他原以为牧谨之带来的是什么好吃的,结果一看,居然又是药。

“来,一口气喝掉。”牧谨之端出瓷碗,全然当没看见仇韶的大失所望,诱骗道:“喝掉师兄有奖励。”

仇韶有点受不了牧谨之说话的语气……倒也不是受不了,就是有些招架不住。

毕胜唐这几日与谷神医一起捣腾了新药,仇韶甚至恶意揣测过毕胜唐是记恨被迫留在白教,才故意做成臭味熏天的味儿。

仇韶不情不愿接过药碗,微得一顿,瓷碗留有余温,这大冬天,定是牧谨之用内力一路热着过来,一想到牧谨之这小题大做的劲,仇韶心中怦然悸动,摩挲着碗面,还是没好意思开口道谢。

本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毛病不是出在身体上,但如果喝药能给周围的人一些希望,那就喝吧。

有这层原因在,一饮而尽后,仇韶居然还从百般苦臭中品出了一丝不存在的甜。

牧谨之见仇韶捧着碗,喉中咕隆,喝得又慢又仔细,赞了声:“尊主可真乖啊。”

他这语气欣慰得接近溺爱,其实喝碗药罢了,能算得了多了不得的事?只是在有心人之间,再小的事,也都是独一无二了不得的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