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二百七此情唯有落花知

崩原乱 四下里 5134 字 6个月前

后来宁天谕又陆续光顾了四家风月场所,一共有六名美人被送到了他的床上,其中不但有美丽的少年,也有妩媚的少女,当宁天谕的手最后一次从怀里清秀少年的娇嫩身体上滑过,毫不留恋地将自己从那兀自颤巍巍收缩的红肿处撤出时,他推开了皮肤洁白细嫩如女子一般的男孩,原先挽起的头发早已散开,发如流水,宁天谕的脸孔隐藏在面具下,看不见表情,只能够从那血红的双眼中看到一层淡淡的倦色,似喜似悲,男子轻声叹道:“……世间这等男欢女爱之事,不过如此。”他轻叹,叹息中带着几不可觉的萧瑟与疲倦,但感慨过后,他眼中又很快仿佛蒙了一层霜色,重新冰冷起来,然而宁天谕也同时想起了那个人在被翻红浪时温柔的唇角,在这一刻,时光仿佛渐渐消散而失,如同一页页泛黄的纸被掀开,上面书写着波澜壮阔的一生,由那鲜活记忆所构成的无数碎片最终组成了一个人的脸,那人微笑静默的样子,一如往昔……宁天谕闭一闭眼,命令自己将一切都忘记,而这一闭眼,也截断了眼中依稀涌出的泪意:“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一个有着我和我心爱之人的家,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宁天谕心中喃喃,他所渴望的东西对于世间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东西,然而偏偏对他这样一个几乎算是无所不能的人而言,却遥不可及!

师映川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你够了!这已经是第几个人了?虽然你这一路抽取了不少花木鸟兽的生机,来为身体补充精力,哪怕再连御数女也不在话下,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罢!况且我并不喜欢毫无意义地与陌生人做这种亲密之事。”宁天谕闻言,便睁开了眼,他收拾心情,淡淡哼了一声,随手扯过床头的衣裳穿了,直接从窗户纵出,掠到房上,融入了夜色,朝着皇宫方向而去,这才道:“放心,我不过是玩玩罢了,现在玩过了,发现原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说话间,他忽然顿住脚步,抬头看着天空中一道流星划过,直到彻底消失之后,才喃喃道:“今晚的夜色,真的很美……”师映川不客气地提醒:“已经不是‘今晚’了,莫要忘记你已经肆无忌惮地快活了这么久,现在已是凌晨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应该就会亮。”

宁天谕不以为意,只笑了一笑,他随手拿下面具丢开,转眼间就消失无踪,等到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在大内之中,是师映川的玉和宫范围,这时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还时不时地传来虫子的唧唧鸣叫声,宁天谕走向师映川平时休息的寝殿,不过就在他路过一处长廊时,却见里面有灯光,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熟睡的时间,怎么还点着灯?这个念头刚在宁天谕脑子里闪过,他忽然间就心有所感,扭头一看,就见窗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立在那里,纪妖师一身并不张扬的素色长袍,但上面精致的织纹暗花却显示出一种低调的华丽,处处透着肆意妄为的奇异风情,他看见外面的宁天谕,微微一愣,显然也有点意外,随即唇角就勾了一勾,笑容里薄唇微启,懒洋洋道:“……这三更半夜的,你小子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勾当?”

宁天谕扯了扯嘴角,他和师映川早知道纪妖师已从连江楼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因此索性也就没必要再费心演什么戏,当下便在嘴角露出一抹猜不透的笑,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你不是也没睡?”纪妖师顿一顿,突然间瞳孔微凝,直勾勾地盯住宁天谕,须臾,终于沉沉开口:“……你,不是师映川!”宁天谕一哂,随即抚掌而笑:“那又如何?”纪妖师没有回应,唯有双眼熠熠生辉,透出几分毫不掩饰的杀机,宁天谕恍若未见,用一种相当奇特的眼神看着男人,幽冷道:“……赵青主是我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打他的主意,包括你。”

纪妖师嘿然冷笑,双手负在身后,肢体却在瞬间绷紧,做好了一切准备,傲然道:“哦?不过我要提醒你,如今已经不是千年前的天下,你……大可以试试!”宁天谕闻言,双眉顿时微微一挑,明明是修长精致如同蝶须的眉毛,却硬是被他挑出了酷厉肃杀的金戈铁马意味,但下一刻,这种感觉突然又消散,眉宇间剩下来的只有一片无尽的沉静与稳健,他也不说什么,看也不看纪妖师一眼,径自走向寝殿方向,等进到里面,宁天谕才道:“你爹这个人,倒也有些意思,颇对我的脾气。”一边说一边脱了衣裳,去榻上打坐,师映川毫不客气地道:“那也是你爹!不要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个身体是因为他才会出生的,难道他不算你爹?”

宁天谕哼了一声,没有对此做出毫无意义的辩论,翌日一早,师映川与纪妖师碰面之际,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昨夜的事情,也算是某种默契了,转眼间数日过去,这一天师映川正与纪妖师在园中烹茶闲话,交流修行当中的某些心得,忽然间一抹白影却出现在两人所在的位置上空,师映川顿时微微一怔,倒是有些意外,原来这白影乃是大光明峰养的那只白雕,只是它现在出现在这里,却是有什么事不成?这个念头刚刚闪现,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黑影已从空中向下方落去,师映川大袖一卷,已将其收入掌中,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竹制的信筒,师映川打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封信,展开来看了看,上面是端正整齐的字迹,微微带了点儿孩童所特有的青涩,正是季平琰所写,师映川仔细看过了信,随之皱起了眉头。

这时对面纪妖师已道:“是断法宗送来的信……应该是平琰罢,莫非是有什么事不成?”师映川拈着信纸,轻轻摇一摇头道:“倒没什么大事。”这也不是私密,让别人知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此师映川索性随手就将信纸丢给了纪妖师,当下纪妖师一目十行地草草看了几眼,末了,不由得哈哈笑道:“多情种子……你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招桃花的命,到哪里都是一屁股的情债。”师映川不理会男人的讥笑,手指轻轻叩着大理石桌沿,若有所思:“碧鸟……”

断法宗。

湖面上几只水禽悠闲地游弋着,时不时将脑袋钻进水中捕捉鱼虾,一只野兔大模大样地在草丛里嚼着鲜嫩可口的青草,周围一点人声也没有,只能听见鸟叫与虫鸣,却显得格外寂静。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仿佛周身带着一丝绵绵不断的清凉气息,沁人心脾,师映川一直走到山洞外,以他的修为,靠得这么近了,里面的人也还是没有察觉到,直到师映川手扶洞外山壁,微微一叹,洞内的囚徒才惊觉有人在外,只听‘哗啦’一声响,分明是铁链之类的东西被人带动所发,一个柔和清雅的女声颤巍巍地迟疑道:“……是映川么?”

“是我。”师映川沉默片刻,紧接着就应了一句,山洞里立刻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响声,很快,黑暗的洞内依稀显出一个窈窕的倩影,穿着翠色裙衫,由远及近,俏生生地出现在山洞入口处,身姿纤瘦,柔顺亮泽的长发用束发金环挽着,面上神情似喜似悲,皇皇碧鸟看着面前青年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一时间却是怔在当场,时光的流逝总能让人逐渐淡忘很多事,然而在她心中,有一道面目清晰的身影却从来都没有褪色过,而此时师映川看着女子,一时间却是有些陌生之感,因为岁月的沉淀已将这个曾经的天真少女打磨成了一块韵味十足的玉璧,当年前的皇皇碧鸟是个非常拔尖的美女,而在时光浸染之后,她的美已经沉淀,那决不是指容貌,而是气质的变化,那眉目中凄朗迷离的光泽既散发出一丝怅然若失、拒绝旁人亲近的意味,又偏偏会因此越发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而这一切,或许都是一个男人所赐,给她希望,又让她无数次失望……师映川看着那一如既往的雪肤黑发,突然间一丝愧疚涌上心头。

皇皇碧鸟妙目一敛,不知为何就突然觉得有些道不明的尴尬生出来,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本能地用五指抿了抿其实并不散乱的发鬓,雪白的皓腕衬着漆黑的发丝,一派女儿家的妩媚之态,她其实不是有意如此,不过这么一来,却也歪打正着地冲淡了两人之间的胶滞气氛,一时间皇皇碧鸟借着整理头发的空隙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一点,压下尴尬失措,这才缓缓抬起眼睛,迎上师映川的目光,那妙目当中仿佛蕴含了一丝奇妙的意味,点点投入到青年心中,皇皇碧鸟咬了咬水红色的唇,轻声道:“你……你来了。”

师映川没有出声,视线下移,目光落在皇皇碧鸟腰间的金属链子上,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就欲捏住链子,将其拗断,皇皇碧鸟一惊,纤手下意识地按在师映川手上,将其拦下:“不要!”刚一说完,就惊觉掌中碰到的那抹细腻,师映川的手修长如竹,肌肤胜过羊脂,摸起来舒适无比,他此时腕上戴着寒心玉手串,不但周身清凉,这只手更是有些凉冰冰的,然而皇皇碧鸟此时碰到,却好象抓住了一块火炭也似,整张脸一下就烧得通红,呐呐缩回了手,心中别是一番滋味,而这时两人离得这么近,几乎呼吸可触,师映川分明嗅到了女子那幽馨温暖的体香,一时间师映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默然一阵,半晌方道:“……为什么不让我扯断这链子,放你离开?”皇皇碧鸟抬起头,一双明眸与青年目光一对,明明是期盼的,但好象又抵不住这样的视线,微微偏过粉颊,几缕长长的发丝被风吹起,透出迷离之态,她强行控制住杂乱的心跳,低声道:“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你而已,并不是希望你来救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