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先摇头:“不行,西南兵马鞭长莫及,调动需要时日。而山西河南的兵马尤其不能动,瞻飐和朱高煦一起兵,晋王宁王等人必然蠢蠢欲动,他们之所以还在观望,一来是朝廷和叛军胜负未分,二来也是因为诸省均有兵马钳制。所以要传旨山西河南各路扼守总兵,几个藩王没有朕的旨意,不许擅离封地一步,有违抗者,就地擒拿!”
南京兵部尚书周瑞心情沉重,低声道:“那只有安徽一省的兵马可以调动了,只怕……”
“怕什么?”宣德冷笑一声,“朕即位之后数次加强凤阳防卫,凤阳现有七个卫的兵马,够不够与朱高煦一决高下?”
几个大臣猛然抬头,吃惊地望着这位还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皇帝,他们约略都风闻过皇帝加强凤阳防卫的事,但连杨荣和周瑞都不知道凤阳已经五万兵马。看来宣德早已防备到几个藩王可能会出事,凤阳向北可拱卫畿辅向南可支援南京,他们也不得不佩服宣德的心机深沉。
唯有巡抚曾宪成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皇上,纵有兵马,可是粮饷从何而出?江南从去年起两次蠲免粮税,这一番地震大灾,更是将库中钱粮耗尽……”
宣德面色一沉,他知道曾宪成还有没说出口的。自己南巡,江南为了接驾花的钱怕也近千万,已经是寅吃卯粮,现在陡然要供给五万将士的粮饷,实在太过困难。他站起来在室内踱着步子,于谦忽然踏前一步:“臣有办法!”
宣德回头,目光炯炯凝望着这个新上任的兵部侍郎,喝道:“讲!”
于谦神色镇定,朗声道:“皇上,两次蠲免钱粮,致使库中无钱,但也是好事,钱在百姓手中!江南多富户,虽有地震天灾,但朝廷花大力气赈济,百姓元气未伤,可由皇上亲自出公告,向江南乡绅借贷,何愁百万之数!”
周瑞皱眉道:“主意倒是不错,但藩王叛乱的消息不日就将传开,百姓必定惊惧混乱,民心浮动之下,只怕乡绅们不会愿意捐助。”
宣德仰天“哈”得一笑,道:“笑话,朱高煦等人不过蚍蜉撼树,至于就动摇民心?于谦之计可行!杨荣,替朕写下借据,凡是捐助军费的,待朕平定叛乱后以三分利归还,再免三年粮税。朱高煦他们不是占了天时地利么,朕就占人和一条!朕就不信,在天下人眼中,朕会不如朱高煦!”
宣德最后那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他负手望天,凛然而立,冰冷的眼眸散发而出的,是绝对的,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这样的自信,这样的豪迈,似乎拥有扭转乾坤的力量,让原来心情惶惶的大臣们都感到无比的安心。
只是他们都看不到,在宣德的内心深处,正被嫉恨的荆棘缠绕,滴下血来。冥冥之中似乎是朱高煦嘲讽的笑容,就算你得了天下民心又怎样?那个人的心是属于我的,你永远也得不着,得不着……
几个人正在商议,一个太监湿淋淋跑着进来,捧上一封火漆文书,说道:“皇上,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大将军张辅的奏折,还有皇太后的亲笔书信!”
听说是京师的军情,宣德拆信的手指都有些抖,他先看张辅的奏折,看着看着,慢慢地坐回了椅子,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左手紧紧地握拳。
几个大臣不知张辅写了些什么,面面相觑,只听见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杨荣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皇上,京师情况如何?”
宣德缓缓抬头,声音有些低沉:“赵王趁宴会之际囚禁了山西总兵,为郑王叛军打开城门,保定知府集三千兵马抵挡,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