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最残忍的那个人一直都不是自己。
他压着嗓子,想提醒柳云若一些事实:“朕告诉你,这件案子已经满朝皆知,就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承担下来的!你现在说出来,或许还能活命,要是按照百官的意思,把你送到锦衣卫狱,你到时候连死法儿都没得选!”
柳云若抬起头,怔怔望着宣德,他试图从这些凶狠地言辞中剥离出一些关怀,我还可以这样认为么?皇上,你在担心我?可是你为什么要用这样高高在上的方式,也许一个拥抱,我就可以把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倾吐出来。
柳云若轻轻地说:“真的……没有了……所有罪过,在臣一身,请皇上发落。”
宣德阴郁地看着他,自己一次次伸出手,而他一次次地拒绝,他知道始终是自己爱得更多,所以也伤得更重。
这个人凭什么?一再为所欲为,而他,身为皇帝,却除了等待和隐忍,无能为力。愤怒和失望让他全身战栗,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脏结成一个小小的、坚硬的石块,既然不能用爱解决,就只好用权势。这样才能控制他,这样才能不受伤害。
宣德咬着牙狞笑:“你真想去参观一下锦衣卫的监狱么?朕还没听说谁能整个儿从那儿出来,你要不要亲身一试?”
柳云若的脸色变得苍白,但他坦然直视着宣德凶恶的眼光,也许那里会有一丝不忍……
他的沉默让宣德的丢弃了最后的软弱,也许他没这么冷酷,只是心太痛了,痛得连心都没有了。
“黄俨!带他到锦衣卫北镇辅司去,交给指挥使钟法保!你以东厂提督身份会审,给朕审出个结果再回来复命!”
黄俨陪着宣德从早朝回来,折腾到现在几乎要晕倒。他知道宣德现在是气昏了头,锦衣卫的监狱是出了名的暗无天日,指挥使钟法保是永乐年间酷吏纪纲的嫡传学生,号称有十八般酷刑,犯人到他手上不死也脱层皮。要是把柳云若送去打残了,过几天皇帝再后悔都来不及。他看了看跪在那里的柳云若,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劝道:“皇上,就在这宫里审吧,再不然,臣带他到东厂也行……”
“混账!朕什么时候给了东厂审讯犯人的权利?!”
黄俨吓出一身冷汗,慌忙跪倒:“臣失言,罪该万死!”
宣德哼了一声:“你是怕朕舍不得,所以不敢审讯?好,朕让你安心!”他向侍卫一挥手:“传慎刑司的人来,先重责五十大板!告诉钟法保,朕已经打了,你们尽管放手去审,什么刑都可以用,朕不心疼!”
一句句冷酷的言辞,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强,宣德咆哮地时候依然盯着柳云若,想看他是否有一丝恐惧。可是柳云若只是慢慢闭上眼睛,把他的绝望和恐惧都隐藏了起来。宣德最痛恨的不是背叛,而是这样的隐藏,他始终在拒绝他。
黄俨很无奈也很歉疚,他没想到自己一句好心劝阻,反而给柳云若召来一场额外的折磨。
慎刑司的掌刑太监很快带着刑杖来了,丹房中地方局促,没法摆放刑凳,于是两个侍卫将柳云若按在地上,撩起他的后襟,板子便“呼”得一声重重打下。掌刑太监看情形也知道皇帝盛怒,没有留任何情面,只一下,柳云若便没有忍住,“啊”得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