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狐惑 掠水惊鸿 1976 字 8个月前

柳云若这次的杖伤很重,因为连日的笞打,皮下的肌肉几乎全烂了,养伤的过程旷日持久,两个月之内连睡觉都只能俯卧。这也给了宣德宠爱他的机会,除了每日必须的上朝议事,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宣德几乎都陪在他身边。批阅奏章的时候,他就坐在柳云若的床边,右手执笔,左手随意在柳云若的脖子上,脸上流连爱抚,过一会儿就回过身轻吻他一下:“要喝水吗?今天晚上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他不再对大臣避讳自己的龙阳之好,太医给柳云若上药的时候,他就把柳云若抱在怀里,不断地嘱咐:“轻一点!”还时不时低头贴着他的耳朵问:“疼不疼?”再后来连大臣进宫奏事,宣德就干脆让在柳云若房内支起一架屏风,那边是道貌岸然的理学夫子跪得直挺挺满口等因奉此,这一边却是皇帝搂着男宠,无声地唇齿相戏间旖旎缱绻。宣德曾悄笑着对柳云若说,没想到皇帝也要偷情,更没想到,皇帝偷情,居然是这般的愉悦。

柳云若会担心,劝他稍稍收敛一点:“别说大臣们会非议,就是太后也不允许有损皇上名誉的事发生。”

宣德淡笑:“你对朕的一片真心太后已亲眼所见,朕只要不违法天理伦常,太后不会责怪朕。大臣只要朕做一个好皇帝,朕不曾有一丝懈怠国事,你是朕的私事,他们管不着。”

话虽容易,可反对的声音依然屡压不止,一干御史雪片样的奏章飞上来。他们当然不敢明指柳云若是皇上的男宠,就翻旧账,说柳云若跟随朱高煦谋反,若别有图谋,则皇上安危堪忧。

宣德不屑一顾地将那些奏章拿给柳云若看,笑道,这些人真是迂腐,汉文帝有邓通,汉武帝有韩嫣李延年,不一样是千古明君?朕为什么不能有你?

柳云若假装在看,他只是快速地记忆着那些奏章上的名字和官职,从文笔语气上判断这个大臣的性格人品,琢磨着他将来是否能为己所用。别有图谋,也许天下人都知道,迷惑的只是宣德一人,原来爱会让失聪,失明,哪怕抱在怀里的只是一个幻想。

见他不语,宣德又俯身轻吻他一下,道:“——但是朕不会让你落得邓通李延年的下场,朕说过,要给你一世平安。”

柳云若知道这诺言的不可实现,但他依然感激,在这世上,能真心给你承诺的又有几人?他的生命虽然短暂却过得艰辛,不断颠沛流离,历经劫难,知道悲欢甘苦,时光流转,故而异常珍惜眼前的温和,不想辜负。

他有时候会害怕,怕自己会屈服于这样的感动,他会摸着自己胸口,重新感受那个坚定的意志。他深知人性的软弱,诺言,抚摸,拥抱,是等同于食物的重要,一旦缺失,甚至比饥饿更让人难以承受,是会让血液抓狂的那种恐慌。当年就是汉王的的拥抱把他从长达十八年的恐慌中解救出来,那种恩慈,不容背叛。

所以他会在宣德吻着他的时候,去仔细听屏风外大臣们的奏事,他现在对朝政的了解甚至比宣德还清楚。

宣德有一次说,云若,你睡觉的时候身体会不住轻微颤动,一摸你的脸,就安静下来,你这个样子让朕很心疼,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朕如此待你,还不能换来你的安心么?

当柳云若终于痊愈,宣德和他做爱。也许是太久的担忧和寂寞,让宣德至为激烈,那样的姿势似乎是想用他的身体来探索柳云若内心深处一个无法抵达的世界。柳云若疼得呻吟起来,他努力回过脸想请宣德轻一点,脸颊的接触中却悚然而惊,宣德的脸是湿的,他低声问:“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不好?”

宣德摇头,他说,我明明看到了,可为什么总是无法触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

他一再用力,那样的感伤,柳云若尽量配合着他,虽然他亦知他要的,自己给不了。

宣德只会在黑暗中流露他的感伤,一旦天亮,他仿佛会忘记昨晚的事情,依然微笑着拉拉柳云若的手指,再吻一下他的面颊说:“朕要去上朝了,你多睡一会儿,中午等朕吃饭。”他是皇帝,即使在感情中,当然也要做唯一的掌控者,决定这感情的走向,他不能表现他的软弱。

对待朝政亦是如此。自从病愈之后宣德仿佛一下看清了人心,爱与恨都表现地异常清晰。他曾冷冷地对柳云若说,朕要断绝某些人的幻想,要不然就会有人盼着朕早早驾崩。那些日子宣德总是来来回回看《晁错传》,柳云若就知道,皇帝是要下决心削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