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静,这样的美,可是这美却已被他人享受过,凌辱过。
宣德将他的脸又重重的扔下,他不愿再看到那双眼睛,那样凄楚的瞳仁和泪水会让他迷惘。
“打!”简单而残忍的命令,也许他知道用板子逼不出实话,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早已晕头转向的太监们重又爬起来按住柳云若,一个太监很不知趣地躬身问:“请旨,打多少?”
“只管打!大不了就是刑毙一个太监,朕不缺人侍候!”
虽然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柳云若听的,那太监还是被他吓得矮了一截,一挥手示意行刑,连数也不敢数了。满屋子就听见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跟柳云若压抑的呻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柳云若被三四个太监按住了身体可以动弹的所有部位,连头也抬不起来。他恍惚中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在船上看厨子杀鱼,先将鱼按在案板上,用刀身用力去拍,一下一下,直到把鱼拍晕为止。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和那条鱼很像,唯一的差别是鱼被拍的是脑袋,而他是屁股——他倒宁可行刑太监一板子打在他脑袋上,早点晕过去了事,好免受这无休无止的痛楚。
如此三番两次的痛加捶楚,凭“经验”他想屁股上应该已经皮开肉绽,板子打上去竟有钢刀剜肉的感觉。痛得心神都有些混乱了,脑中掠过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告诉宣德实情又会怎样呢?自己差不多算是被赵王强暴了,也许皇帝会原谅他……向他坦白,向他求饶,以后顺从地当他的宠儿,那样的日子,一定比现在轻松很多吧……
无法数清究竟打了多少下,柳云若只听见自己的呼痛声越来越低,他想再不求饶他就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没准儿宣德盛怒之下真的会打死他。强咬嘴唇忍了两板,在胸膛中积攒了一口气,他颤声开口:“皇上,饶了我吧……”
宣德转过身,以为他终于屈服,抬手止住了行刑,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要说了吗?”
柳云若“呼”地吐出一口气,天,终于是停下了。他喘息了好一阵儿,才轻轻唤了一声:“皇上……”声音带着迟疑的痛楚。
宣德咬着牙等,等他把一切告诉自己,然后自己就能把他拥起来,吻着他的额头说“没关系”。他只需要一次真心实意的坦白。
那一刻屋里太静,竟然能清晰地听到柳云若脸上的汗水落在地上的声音。过了好久,仍然被摁在凳子上,看不清脸色的人儿终于呢喃着道:“臣……没骗您,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哀婉痛楚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无限怜惜,可是宣德知道这仍然是虚情假意的敷衍——连称呼都是如此周到。
抬起头仰视着华丽的水晶宫灯,宣德将一些滚烫的东西缓缓从胸膛里压下去,他觉得可笑,九五至尊的皇帝第一次倾注感情,却连一个太监都打动不了。柳云若给他上了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课,叫做“背叛”。
低下头的他真的笑了,笑自己的愚蠢。曾经武则天一道敕令能让隆冬之际百花盛开,这就是皇帝主宰天地的威严,令行禁止众生臣服,神明都无法抗拒。而他,又何必如此苦费心力去探求这个人在想什么?
他把柳云若留在身边时太后反对,他笑着解释也就是当个玩意儿,明智宽和的母亲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责备他“荒淫放荡”,只是送了他八个字:沉而不溺,迷而不惑。现在看来,母亲竟是对的,只当他是个玩意儿,让他像以前一样卑贱一样畏惧自己,不是也挺好么?历朝历代的皇帝不都是这样过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