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这满满一摞子书,颇让顾老太花费了些钱,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教了一辈子书,觉得读书才好,无论什么年月,都得读书,读书了才有希望,才有进步。谭桂英第一次听到婆婆这话的时候,也很是赞同,再说了都是顾家的儿孙,这一家子同气连枝,只有兄弟家的都有出息了,才能互帮互助,谭桂英想得很明白,在培养侄子方面可是不吝啬,费了老大劲儿到处搜罗,这才找到这么多,都给送到乡下来。

家里其他几个还小,顾老太就指导着立伟立勇粪堆粮仓读这些小人书,第一遍看上面黑白简画,猜个大概意思,第二遍再学习下面的那行小字。兄弟四个比着来,谁今天学得又又好,她就奖励喝一小碗麦乳精,读得不好的,自然是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喝。

这个方法很奏效,几个小家伙也不说满院子乱跑了,也不说玩弹球了,就一门心思抱着小人书读。乍一看过去,四个毛茸茸的脑袋,八只眼齐刷刷盯着小人书,那叫一个看得入迷看得带劲。

顾老太这边教着孙子们看小人书,陈秀云和冯菊花便在厨房里忙碌开了,不敢太惹人注意,也生怕家里万一来个串门的让人发现了,只能是偷偷摸摸地在灶房里宰,还得有个坐在灶房门槛上时不时往外望风,千万别突然来个串门的让人看到。

就在这种激动期待又忐忑仿佛做贼一样的忙碌,妯娌两个把这狍子宰割好了,内脏先洗干净,单独放起来另外做,狍子肉直接烧开水放锅里炖,就连狍头也不放过,也得放着熬汤,把里面的些许碎肉挑干净了。

陈秀云把狍子肉利索地剁成约莫鹌鹑蛋大小的方块,之后放在开水里烫了下,再取出来盛放到旁边水盆里过一下水。狍子肉里面的血水便浸泡出来,肉由原来的肉褐色变成了淡肉色。

她奢侈地在锅里放了点油和白糖,炒出了颜色后再把狍子肉放进去煸,等挂上色了,这才加凉水,加葱块酱油还有盐。

“娘说了,炖肉还得放花椒八角呢,咱没有,就凑合着吧!”陈秀云笑着说。

“怎么都行,肉还能难吃,炖熟了就好吃!”冯菊花一边望风,一边看着陈秀云忙活,口水都往下流。

陈秀云盖上锅盖开始炖,炖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肉香味就开始往外飘,那叫一个香啊,根本和村里分的猪肉不是一回事。

冯菊花有些忐忑了,忍不住再次瞅了瞅关紧的灶房门,又起来把干树叶堵住了门缝。

“这得仔细点,这么香的味道如果跑到左邻右舍的,他们一定起疑心!特别是前头萧家那媳妇,我看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告发咱就不得了了。”冯菊花小心地说。

“我呸,她敢!”陈秀云不是好惹的:“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就为这点味她告发咱,她以后还敢在村里混了吗?”

陈家并不是好惹的,陈胜利又是村支书,一般人其实惹不起。

冯菊花想想陈秀云说得对,也就放心了。

又偷摸炖了半个多小时,陈秀云掀开锅盖,拿筷子戳了戳:“我看能戳烂了,这应该是好了。”

实在是不想炖了,太香了,香得她坐不住了!

“再炖一会吧,家里孩子多,娘年纪又大了,怕嚼不烂。”

“好吧……那就继续炖。”流着口水炖肉。

到了傍晚时候,狍子炖好了,妯娌两个把肉都盛到一个大陶瓷盆里,这才开始做其他饭食,做的是玉米粥和杂粮面窝窝头,山芋干,再配上一点豆腐碴凉拌大白菜。

“幸亏那苏巧红走了,要不然还真怕她把这事给说出去!”陈秀云偷摸笑着对冯菊花说。

“就是!她那人可真不靠谱,没了她咱这日子顺遂多了!”冯菊花冷笑。

“人家童昭真会办事,咱招待人家一顿,人家给咱送这么大一只狍子。”陈秀云感叹。

“所以我说,苏巧红走了,咱这日子立马顺遂了。如果她在,怕不是又在叨叨,凭啥拿家里好东西招待那童昭,怎么不招待下我娘家!”冯菊花学着苏巧红的腔调来了一句,惹得陈秀云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建军兄弟四个也陆续回来了,一家子坐在了堂屋里,先上寻常饭食,接着陈秀云拿了一个大笼布,把大陶瓷盆蒙得结实,上面还再压上一个小木盖子,之后才搬着那个陶瓷盆来到堂屋。

“把门关紧!”陈秀云压低声音说。

顾立勇最大,也靠门近,赶紧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你们两个小子也有口福,幸亏你妈把你们扔这里,也能跟着开荤了!”陈秀云笑着打趣立伟。

说着间,大陶瓷盆上的木盖子和笼布被揭开了,里面热腾腾的闷炖野狍子就呈现在大家伙面前,喷香喷香的野狍子,香得人口水顿时哗啦啦往下流。

这年代,生产大队过个年才杀一头猪,每家分不了几口肉,谁家知道大口吃肉是啥滋味啊?可是现在他们饭桌上竟然有这么一大盆的肉。

浓郁的汤汁,炖得泛红的狍子肉,色泽鲜亮,香味扑鼻,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动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