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一顶红色的小毡帽,看起来洋气极了。
她兴奋地抓着贺松柏的衣服,咿咿呀呀的流着口水。浑身跟扭股糖似的,躁动不安。
赵兰香说:“有时候我觉得是不是把他们俩的性别生反了,大海安静得像姑娘,棠棠霸道得像小子。”
贺松柏疼惜地把女儿架在胳膊上,让她到处看她好奇的地方,“不会啊,女孩儿活泼点更讨人稀罕。”
“你自己瞧瞧,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调皮。”
贺松柏这么一说,他们两个人都想起了许多年前两人骑着单车从市里回来,在半路上分享过的童年回忆。
赵兰香的叛逆埋在骨子里,机灵又淘气,常常阳奉阴违干着自己喜欢的事。唱禁曲看禁.书还早恋,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而贺松柏从小就是被阿婆压着学习文化的小子,年复一年地对着大队里的肥猪画素像,老实又木讷,多年后遇到心仪的姑娘老实得连对象都是被逼着处下来的。
赵兰香噗嗤地笑了出来,眉目开朗地道:“好像真的是,棠棠像我。”
“不过我却希望,大海不像你。太老实了,一生良苦。”
她的后半句声音轻得几乎淹没在风声里,轻得贺松柏仿佛听出了幻觉。
“苦吗,一点儿也不苦,现在过得有滋有味,生活有盼头。”男人精神奕奕地说道。
赵兰香眼前浮现起了那个苦了大半辈子的瘦削男人,他在象征着生命的老橡树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
劝她回去。
回到“他”的身边。
贺松柏既是他,却又不是他。贺松柏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大抵是他心中曾经能够幻想出来的最圆满的样子。他希望贺松柏继续美好下去,他让她回去。
赵兰香渐渐地收住了隐忍的眼泪,她在低头的的那一刹那,眼睫眨了眨,温暖的眼泪流到了大海的面颊上。
大海破天荒地咯咯地笑了,脸颊带着浅浅的梨涡,像足了他的母亲。
赵兰香说:“风大了,把宝宝抱回去吧。”
“我眼睛都进了沙子了呢。”
……
百日宴过后,贺松柏一行人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启程回g市,冯莲和小虎子正好跟随着他们一趟回家。
同行的还有李阿婆、三丫、大姐、李大力。阿婆和蔼的面庞露出一抹深笑。
她问三丫:“要去g市上学了,你跟以前的同学道别了吗?”
贺松枝使劲地点头,她攥紧了自己的小书包,“阿婆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最爱的就是阿婆了!”
李阿婆抚摸了一下小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她让孙子把她的杂物也一并整理了出来,一块寄去g市。老人家沉甸甸的书籍占了一大箱子,但衣物却少得可怜,她本人也是一年从头到尾每季两三身换洗的衣服就够了。勤俭节约得很,看样子的确是过惯了苦日子。
贺松柏整理出老祖母的一堆废纸草稿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说:“以前我们随便涂鸦的东西就不用捎上了吧。”
阿婆咕哝着说:“这些都是宝贝,怎么能不带呢?”
“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第二次了。”
贺松柏闻言,忍着羞耻把祖母的手稿连同他的猪连环画都塞了进去,打包送到邮局称量重量足足有三十斤。这些老书很多都是改革开放后才渐渐从地里挖出来的,本本都是老人家的心头肉。
一天一夜的火车过后,很快他们来到了g市。贺松柏头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把老祖母的轮椅换了,换成了更省力的机械。
回到g市的他开始忙活起扔了大半年的公司,忙碌得不可开支。每天夜里回到家的时候,他能看见老祖母抱着棠棠,念着外国诗。
老祖母在床边哄着两个小娃娃念睡前童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岁月如梭,老人家的头发渐稀,精神却仍旧矍铄。她能坐在轮椅上拉起蹒跚学步的大海,鼓励着他站起来走路。
她捏着棠棠的手,教棠棠涂鸦画画。
灿烂的阳光照在老人的身上,和煦温暖,她脸上的皱纹比阳光更温柔,小宝宝猝不及防地亲了她满脸的口水。那一道道沟壑笑开了花。
有一天,棠棠和大海都去上小学了。贺松柏长途跋涉在大清早回到家,却不见了老人家的影子。
赵兰香给他倒了一杯水,盯着他吃完了早餐,言语轻快地请他去大学里散步。
z大偌大而清净校园里充满了绿意,新一届的学子晨读的声音隐约可闻。赵兰香拉着他走进了某一间大教室里,贺松柏坐在一片黑乎乎的脑袋后.
忽然他看见了一道身影,确认了是谁后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唇角渐渐地抿起一线。
他的老祖母坐在轮椅上,缓缓地从门口滑了进来,她声音和蔼而温和:“早上好啊,同学们。”
先前还躁动的教室,霎时静默下来,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赵兰香小小声地跟贺松柏说:“他们可喜欢阿婆来着,阿婆教的数学特别好。”
“你知道吗,当初你觉得麻烦,特别嫌弃的那堆废纸里夹着阿婆以前的研究。去年它被来咱们家的顾工看到了,顾工把阿婆的论文整理了一下发给学术期刊,引起了轰动。”
“你看看,阿婆就是被你们三连带咱们那两臭小子给耽误的。”
贺松柏震惊极了,惊讶之余,他回想起许多年以前老祖母流着眼泪却还坚持写写画画的破符号,他没有想到多年后变成了有价值的东西,也让她站上了讲台重新发光发热。
“嘘——不说了,我们听听阿婆上的数学课吧。”赵兰香说。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647377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