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抹了把脸说:“这个知青是俺们大队的,是个可信的进步青年。”
“顾怀瑾这段时间在牛棚里表现也不错,俺信这一次。”
贺来福扛着两条粗大的鞭炮,说:“成,你让人撤,俺去看点火仪式。”
李大力粗着声说:“看你娘的看,你下去把你的社员轰下山。”
向来威风凛凛,在粮食大会上多次被表彰、当成榜样一样看待的贺来福,头一回被隔壁大队这个粗牛一样的队长强势地喷了一脸,他粗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李大力也没说废话了,把贺来福身上的两条鞭炮夺了过来,转身冲着山下就跑。
赵兰香心里感激极了,也跟着李大力一块下了山,最后贺来福看着两人跟火烧屁股一样地消失了,手里没有鞭炮,上去也抹不开脸。他想了想也跟着下了山。
……
另一边。
贺松柏背着顾工跑到了牛角山蓄水的湖泊边,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炸.药整齐地码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儿。
顾怀瑾的三个徒弟正在聊着天,心情一片大好。
顾怀瑾被背了一路,总算是一口气喘了过来,他看到工人正在一个个地固定着炸.药,松了口气的同时面色也不太好。他双脚落地的一瞬间立即去找了工头。
他用命令的口吻,严肃地说:“立刻把这些炸.药拆了。”
“今天绝不能炸开地下水。”
工头是个憨厚的汉子,只顾着问他:“你咋来了?”
顾怀瑾弯腰把炸药的引线一根根拔断,还没拔了几根就被人阻止住了。
胡先知脸色很差劲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是顾怀瑾的徒弟之一,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脸上的胡茬都生了一圈了。
顾怀瑾脸色更更差劲地说:“这座山不适合开垦梯田,我不是早就否决了它吗?为什么还要开?你知道它下面有多少暗洞吗?”
“修了几座桥了不起了!”
“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胡先知甩开了老师傅的手,说:“这就是你顾怀瑾来搞破坏的理由?”
“你现在已经不是总工程师了,没资格再管工程的事。”
其他的两个年轻的工程师也来了,取笑地说:“别闹事了,小心这辈子都离不开牛棚。”
“你们几个,还愣着看啥,快动起来干活,引好水好收工!”
孙翔年纪轻,气势也最盛。他把顾怀瑾拉到了后头,说:“你懂什么,跑来指手画脚。这座山的水源最丰厚,灌溉也方便,适合开采,能节约很多不必要的浪费资金。”
顾怀瑾看着这个小弟子,虽然他的年纪最轻,但进步最快,学问也做得好。
他脖子涨红了,掏出自己的小册子说:“上面都是我测量的过程,记得很清楚。”
“你自己看,看完了还要炸,当我从来没收过这个徒弟!”
孙翔不咸不淡地翻了几页,没有一点兴趣地把小册子扔给别人看。
他们的心思早就不在跟顾怀瑾争辩上了,他们只想早点完成任务,竣工回家。
其中一个嘲笑地说:“你不仅老糊涂了,还胆小如鼠!”
“你要是怕死,立马就下山,保证伤不了你一根寒毛。”
胡先知没有说话。
他拿着师傅的小册子,却是沉默地看了起来。他的数学底子不算扎实,这堆数据草草看过去,却是吸住了他的目光。他开始隐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不愿相信,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这个工程就无异于一道火辣辣的耳光甩在脸上,否定了他们这些日子所有的心血,也连带着否定了他们整个人。
堂堂一个工程师,竟然犯如此低劣的错误!
胡先知弱弱地说:“保守起见,先把爆破工作停一停吧……”
“老师毕竟是老师,他的话还是要听听的。”
胡先知的话,遭来了孙翔和王洋激烈的反对,他们吩咐工人继续埋炸.药。
胡先知没有决定的权利,因为孙翔才是总工程师。
在一旁喘气的贺松柏,见这些文化人叨叨絮絮磨嘴皮子说个不停,他冲上去拆掉了炸.药,一股脑地扔进水里。扑咚扑咚地溅起水花。
这个动作激怒了很多人,这些炸.药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么一扔几十张大团结跟扔水里似的。
贺松柏手脚特别快,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扔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炸.药,结果是被人围着殴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