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赵如裳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这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像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连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陌生,甚至都差点忘了自己谁。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床沿,赵如裳下意识的伸手遮在眼前,耳边还有明翘刻意压低吩咐宫人的声音。

寝殿里宁静温暖,熟悉又陌生,与她之前所看到的情况全然不同。

她记得病重之时,屋子里只有浓郁的药味和死气沉沉的黑暗冰冷,这冗长的一觉醒来,却已是春光正盛的清晨。

怎么回事?

这是还在做梦?

“明翘。”赵如裳试着唤了一声,殿外交谈的声音果然停了。

寝殿门打开,明翘一身青绿色的宫服,端着托盘进来,盈盈一笑:“公主,您醒了,奴婢已经把药凉了,您喝了!”

是了,她便是本朝帝后唯一的嫡女,金枝玉叶、千尊万贵的宜嘉公主。

自幼弱症,患有心疾,堂堂嫡公主却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赵如裳心震荡,目光落在明翘脸上。

眼前的人与自己记忆的模样有很明显的差别,二十来岁的大姑娘身形面容没有太大的改变,让她惊讶的是明翘眼的温和与平静。

她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之时,明翘愁眉苦脸,难掩焦虑,断不是眼前的模样。

明翘一边把床帐撑开,一边道:“这是最后一副药了,您先喝了。昨儿皇后娘娘说,这药方不大管用,让太医重新开个方子,等会儿就有太医过来诊脉,喝了药奴婢伺候您梳洗。”

赵如裳按了按沉闷气短的胸口,有些恍惚。

她自然是知自己的病,自幼就有的弱症,时常胸闷气短,气虚衰弱,严重时还晕厥过几次。

太医曾说,她只要晕倒的次数多了,寿命也就随之缩短,总有一日,她晕倒后便再也醒不过来。

最后一次晕厥,便是在她十九岁生辰前夕,那个更深露重的秋夜。

她深知自己的身体已经熬不过两日,所有的精气都被掏空,一旦闭眼,或许就再也睁不开。

昏迷不醒之前,她看见太医满脸悲悯与无奈,看见父皇猩红的泪眼,母后伤心欲绝的啜泣,还有那些忽远忽近的哭声。

她觉得自己大限已到。

有些遗憾又有些不甘。

明翘已经端了药过来,赵如裳起身,有几分怔愣。

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梦境,还是……

“公主,您怎么了?”

耳边传来明翘疑惑的声音,赵如裳缓缓回身,视线落在窗外苍翠的草木上,手掌抚上有些沉痛的胸口:“现在是,春天了?”

明翘忍不住笑:“自然是春天了,已经四月了。”

赵如裳稀里糊涂的喝了药,等明翘吩咐宫女进来给她梳洗完,都尚处在神游之。

明翘只当她是大病未愈,心神恍惚,只有赵如裳才知此时此刻自己心有多震惊。

她明明记得自己病故在寒秋深夜里,仿佛是长长的睡了一觉,一睁眼来却像是过完了一辈子,竟是叫她看到了昔日的光景。

这会儿虽旧疾在身,但尚未但药石无医的地步,而眼前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提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