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和谷雨屈膝,一一应了,忙下去张罗。

景阳也正好走过来,秋霜谷雨忙向她请安,景阳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又继续往里走去。

待她走近了,顾沅才看清她那花瓶插着的是几枝桂花,小小的金色花瓣碎金般精致,搁在螺钿人物山水茶几上,风轻轻一吹,桂花的甜腻香味便弥漫整个屋内,芳香沁脾。

“我看御花园的金桂长得极好,就给你折了几枝送来,放在屋里闻着也舒心,都不用燃香饼了。”

景阳将花瓶放好后,怡然自得的坐到顾沅对面,全然将凤仪宫当成她的玉明殿般,很是自在。

秋霜很端上糕饼,景阳拿了块桂花糕吃了起来,一边扫向顾沅手边,“皇嫂,你又在看折子呢?”

顾沅摇头,笑道,“不是折子,是秋宫宴的名单。”

景阳嚼着桂花糕,脱口而出,“又是宫宴啊,这种宴会可无聊了,还不如宫外好玩。去年秋宫宴,你和皇兄不在宫没瞧见,嘉贵妃他们一窝子那叫一个会做戏,将父皇哄得团团转,好似他们才是一家子,我们其他的这些皇子公主都是外人,都成了陪衬。”

说到这里,景阳语气也渐渐沉重起来,面带感慨,“去年这个时候,父皇还在,贤妃娘娘、良妃娘娘、二皇兄三皇兄他们也都在……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唉,物是人非。”

顾沅知道景阳是那场血腥宫变的亲历者,亲眼目睹身边的亲人逝去,肯定对她打击不小。

顾沅的语气放软了些,安慰道,“都过去了,别想了。来,尝尝这茯苓饼,味道也很不错的。”

景阳点点头,拿起饼尝了起来。

没多久,秋霜端着茶上来,奶娘也抱着宣儿过来。

景阳一看到宣儿立刻喜逐颜开,笑吟吟的拍了拍手道,“姑姑的乖侄儿,来,让姑姑抱抱。哎哟,两天没见,好像又沉了些呐!”

宣儿也喜欢景阳,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见姑侄俩玩的开心,顾沅笑了笑,继续垂下眼去看名册。

不得不说,裴元彻该狠辣的时候真是半点不手软。

二皇子、三皇子未曾明着造反,是以裴元彻并未治他们罪,而是追封他们为王,但两位皇子的后嗣都没了,都死在了那场宫变,上至十五岁的少年,下至尚在襁褓的婴孩,无一留下。

二皇子妃殉夫,三皇子妃寡居,享亲王妃的待遇,此次宫宴也在名单之上。

至于嘉贵妃一脉,五皇子全家灭门,无论男女老少。嘉贵妃带着年仅九岁的八公主自缢而亡,她另一个儿子,十皇子在逃跑的路上被追回,“意外”坠马而亡,至于四公主昌月……

想到这个曾经几次为难自己的昌月公主,顾沅缓缓抬头,问着景阳,“当日宫变,昌月落了个什么下场?”

景阳原本逗着宣儿满脸笑容,一听到这问题,脸上笑容僵了僵,眸光也变得沉重起来,静了片刻,才沉声道,“她,也死了。”

顾沅猜到昌月是活不了的,但看景阳这神情,好像有点不大寻常?

景阳抿了抿唇,艰涩道,“她是被火烧死的。听说裴元齐失势了,她就趁乱往宫外逃,逃了没多久,就被官兵追到了。她自知难逃一死,就点燃了驿站房间,自焚了。我听宫人说,她整个人都烧成一块焦炭,还是靠着她手腕上的金镯子才分辨出来。”

一想到那场景,景阳身上就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她虽然一直很讨厌昌月,但乍一听到她死得这么惨,心头还是有几分唏嘘。

顾沅光听描述也瘆得慌,端起茶壶往杯添了些热茶,转移话题道,“喝些茶,这茶里加了些桂花,添了几分香味。”

景阳颔首,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果然不错。”

姑嫂俩人自然而然的越过先前那个沉重的话题,又说起秋宴的表演安排来。

直至日暮时分,景阳在凤仪宫陪顾沅用过晚膳,这才离去。

夜里,月明星稀,秋风徐徐。

顾沅将宣儿哄睡着后,先回到寝屋翻阅了一些折子,虽说名义上是崔大后与她共同监政,实际上崔大后并不怎么管这些。

顾沅开始还有些不解,后来也明白过来,崔大后这是在明哲保身。

裴元彻对崔家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尊荣可以有,实权却不能掌。若崔大后此时插手政务,就算她没那个野心,难保崔家其他人不会生出心思来,倒不如干脆不去管,也落个清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