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彻默不作声。
忽的,顾沅想起一事来,问他,“那现在,周明缈是死是活?”
裴元彻语气冰冷道,“死了。”
顾沅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垂眸盯着杯盏浮着茶叶,良久,低低“嗯”了一声。
之后,马车里便一直保持沉默。
午间队伍停下休整,裴元彻去队伍前头找谢纶,顾沅则是坐在车里慢吞吞吃糕点。
休整结束,他又上了车,还拿着一包核桃。
“御医说过,有孕妇人多吃核桃,对身体好。”
他常年练武锻炼,手劲大,哐哐哐砸着核桃,一砸碎一个。
顾沅靠在柔软的锦缎靠枕上,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经过上午交谈,两人之间反倒越发心平气和起来。
或许是,彼此都意识到他们的愚蠢、失职与不足。
问完延儿的事,顾沅又问顾家,“我走后,我父母一定伤心坏了吧。他们……他们怎么样?你昨日说我兄长刺伤了你,你真就没追究?”
裴元彻砸核桃动作一僵,好一会儿,才看向她,“孤知道你极重视你家人,孤是不想追究的。但是——”
顾沅心底“咯噔”一下,自然而然顺着他“但是”去想,嘴角弧度渐渐下沉,显然也意识到了之后的事。
“孤本想压下此事,但这事还是传了出去,御史台的谏官们跪在太极宫,请孤治罪于顾家,孤那时重伤卧床,浑浑噩噩。在这期间,你父亲留下遗书,自责教子不严,以死谢罪。”
顾沅浑身一震,眼眶渐渐聚起泪水来。
裴元彻见了,给她递帕子,想说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沅掐紧了手指,强行忍着情绪,仰着脸想将泪水逼回去,哽噎道,“之后呢。”
裴元彻敛眉,呼吸粗重道,“为正朝纲,平息朝臣情绪,孤将顾家贬谪至西北凉州。十六年后,要给延儿即位铺路,孤方才将顾家召回长安。”
他打量着顾沅神色,鼻音略重,舌根发苦,“你别怪孤……”
顾沅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苦笑来,“怪我,我原该想到哥哥性格冲动,只是没想到他竟……竟这般冲动。”
她怪裴元彻么,自然也是有怨怼的。
可她也很清楚,这般责罚已经算是很轻了,若换做旁人敢做出弑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早就株连九族了,裴元彻到底还是顾念她几分。
见她伤心哀戚,裴元彻道,“孤与你说说你兄嫂孩子?说些高兴的。”
顾沅打断他,温软眉眼间是遮不住的疲累,“我今天不想听了,胸口有点闷,想睡一会儿。”
裴元彻薄唇轻抿,打量着她娇媚脸庞,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拂着她微蹙眉心,抚平后,才温声道,“好。”
他朝她靠过去,自觉发挥靠垫的职责。
顾沅平静靠在他怀,眼睛一闭,像是真累了,再没说话。
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的前进着,从白日到黑夜,又从夜晚到朝阳,浩浩荡荡的奔向长安……
回长安一路上,顾沅问了裴元彻许多前世事。
小太子与太子妃、顾家、张韫素、卢娇月、景阳的,还有些闲杂琐事,裴元彻都一一作答。
一路上有话题可聊,同坐一辆马车好似不再尴尬,彼此相处气氛也变得和谐起来。
见太子爷与太子妃之间客客气气,再没之前那剑拔弩张冷硬气势,李贵等奴才只当他们是重归于好,心头都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