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不会信的。像他那样的疯子,只有亲眼看到我的尸体,探到我没了呼吸,看到我下了葬入了土,他才会信我死了。呵,他那种人,就算我跌入悬崖被野兽分食,他也会将野兽找到,剖开肚子掏出残骸……”

顾沅紧紧捏着手指,咬着牙,声音都发颤,“我知道他在火场里寻不到尸骨,就会立刻猜到我的筹谋。可我有什么办法,我的手段比不过他,权势比不过他。我想弄诈死的把戏,可真正做起来,太难了……我去哪里寻一具合适的女尸?现杀一个么?我下不了手。在外面搞一具女死囚的尸首?我找谁替我运呢?我身旁除了谷雨可以信赖,其他都是他的耳目。”

说到这,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哥哥懂我,他知道我有多么势单力薄。”

顾风语塞。

顾沅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继续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能做成什么事呢?是,我的谋划漏洞百出,禁不起推敲,我所能依仗的,也不过骗取他的信任,让他放下警惕……放那一把火,一来是想拖延时间,二来,也存着个侥幸,万一他大发慈悲愿意放过我了,便对外说太子妃烧死在那一场大火,也好记在史册里。”

当然,按照她对裴元彻的了解,他放过她的可能性基本为无。

所以她必须得逃,逃得远远的。

听完她的话,顾风虽还是不理解为何姑娘对太子那般厌恶排斥,但见她态度明确,也就不再劝了。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顾沅准备回舱内,顾风倏然起身。

他单膝跪在顾沅身前,沉声道,“姑娘,让属下跟着你吧。”

顾沅愕然,须臾,她道,“你不劝我回去了?”

“是。”

顾风道,“从姑娘救下属下起,属下这条命就是姑娘的。姑娘要去哪,属下便跟到哪。小侯爷若知道,也定然会允属下跟着姑娘。属下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只要属下一息尚存,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姑娘半分。”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他虽跪着,背脊却笔直,如石缝间生长的一株寒竹。

此去蜀地,一个弱女子在外的确多有不便,思忖半晌,顾沅终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彼时,一缕曙光破开远方厚重昏暗的云层,冲淡倦倦夜色,辉映着朝霞,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顾沅仰起头看去,那光洒在眼皮上,她清澈的眸也流光溢彩,“天亮了。”

她的新人生要开始了。

第67章

从月圆到破晓,不过短短一夜,裴元彻枯坐在桌前,宛若熬过漫长的一生。

满腔的愤怒渐渐平静下来,他忍不住去想,她到底为何离开他?

是他对她还不够好?那她可以告诉他,他可以改。

外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她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从小娇养着长大,金尊玉贵,现下孤身一人逃到外头,万一遇到麻烦了怎么办?

她身上带了多少银两,吃得饱穿得暖么?

她可有改换头面,那副容貌实在招人,万一被歹人惦记上……

越往深处想,他心头的担忧越盛,甚至盖过了最初的愤怒。

李贵端着燕窝粥,战战兢兢的走进来,低声劝道,“殿下,您都熬了一夜了,就用些吧,不然您的身子吃不消。”

裴元彻一把推开,眉眼间满是燥郁,嗓音沙哑道,“可有线索了?”

李贵垂着头,不敢说没有,只惶惶道,“已经通知周边州府,凡是持有长安户籍和长安口音的,无论男女老幼,都会仔细盘问,验明正身。”

“一群酒囊饭袋,天都亮了,一个女人都找不到!”裴元彻周身的气息瞬间又冷了几分。

“殿下息怒。”

李贵跪在地上,心里叫苦不迭,这都叫什么事啊?一开始听殿下派人搜寻时,他还以为是太子妃被女刺客给掠走了,殿下才下令搜捕女刺客。哪曾想到竟是那胆大包天的太子妃干出逃跑这等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