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帕子,还是她与明晏相看时绣的。
那个时候,她还想着,等到过了定,就将这条帕子送给他。
可现在,他远在七百里之外的秦州任职,而她即将嫁入东宫为妃。
还真是恍如隔世一般啊。
纤长的羽睫轻颤了颤,顾沅将视线从那方帕子挪开,淡淡道,“拿剪子绞了吧。”
谷雨愣了愣,私心觉得这样绞了有些可惜,但看自家姑娘神色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忙拿着帕子下去了。
顾沅漫不经心看着透过窗户投在地上的点点光斑,心想,现在婚事已定,她与明晏过去的牵绊都该断得干干净净才是。
毕竟她现在还琢磨不透太子那人的性格,万事须得谨慎为上。
转眼到了大婚的前日。
赵氏和白氏在溪兰院陪顾沅说了近一日的话,口若悬河的,仿佛要将此生的叮嘱都说尽一般。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都是“恭顺贤德”那一套。
顾沅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念及母亲与嫂子都是一片关心,也只能强压着打瞌睡的念头,努力听着。
这般聊到傍晚时分,一家子齐聚在饭厅,吃了出嫁前最后一顿团圆饭。
黄花梨木的大圆桌上,摆着各色珍馐美味,色香味俱全。饭桌上的气氛很温馨,可温馨又带着一阵淡淡的伤感。
永平候和顾渠都喝了酒,有些上头,絮絮叨叨的朝顾沅说醉话。
“为父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小猫儿似的,脑袋还没我拳头大。我去看你,你也刚好睁开眼睛,眼珠子圆圆的像葡萄似的,直溜溜的看着我。哎哟,真是可爱极了。接生婆都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呢。我当时就想着,我一定要当个好父亲,好好将你养大,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没想到一眨眼,你就成了大姑娘,要嫁人了。”
说到这里,永平候有些哽噎,眼眶泛红的扭过头。
见父亲不说了,顾渠接着说,“沅沅,你要记着,无论你嫁给谁,嫁去哪儿,娘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你若是过得不高兴了,或是受委屈了,你就跟哥哥讲,哥哥替你讨回公道。咱们顾家的女儿不要忍心吞声,更不能委屈自己……”
说着说着,他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一脸难受,连着痛饮了三杯。
赵氏和白氏的眼眶也都泛着晶莹的泪花儿,殷切的叮嘱着。
顾沅心头也是万般惆怅与不舍,可她强忍着没哭,使劲掐了掐手心
她知道自己若是掉眼泪了,这场面估计就收不住了。
“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你们也别伤怀了,嫁过去又不是见不着了,你们若是想见我了,便递牌子来东宫,一样能见的。”顾沅娇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声线却是有点干涩的。
一直守在顾沅身后的兰嬷嬷也严肃的提醒道,“侯爷,侯夫人,明日是顾姑娘大喜的日子,你们这般哭,不合规矩。”
兰嬷嬷是宫里派来的人,代表着宫里的眼睛。
她这样说了,永平侯他们也收敛了一些情绪。
待用罢晚饭,兰嬷嬷温声提醒着顾沅道,“顾姑娘,明日您还得早起梳妆,得早些回去歇着了。”
顾沅看了眼桌边的亲人们,她还想跟他们再多说说话,不想这么早回去。
兰嬷嬷看出她的心思,面无表情的将刚才那话又复述了一遍,临了,朝赵氏那边斜了一眼。
赵氏一怔,旋即似是明白了什么,肃了面容,抬手拍了拍顾沅的手背,“沅沅,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早母亲去陪你梳妆。”
“……好吧。”顾沅点点头。
简单告别一番,她便与兰嬷嬷回了溪兰院。
兰嬷嬷见她有些闷闷不乐,恭恭敬敬的弯了个腰道,“姑娘莫怪老奴唠叨,实在是今夜还得与你讲授一些大婚的事。”
顾沅施施然在榻边坐下,疑惑道,“嬷嬷不是已经将大婚的流程和礼数讲过一遍了么?还有什么事要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