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卿走到上首,施施然坐在太师椅上,夫人见明晏还愣愣的杵着,上前拉了他一把,“晏哥儿,你也坐。”
明晏却站得直直的,如修竹般,不肯动。
见他这般,夫人怪,“这是怎么了?”
寺卿沉沉道,“他不坐就不坐,你由着他站着。”
夫人扭头去看寺卿,蒙头蒙脑的问,“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永平侯府的婚事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么,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呀。”
她说完后,一时没人接话,短暂的静默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好在下一刻,寺卿开了口,“在我们下聘之前,陛下将顾侄女赐给太子为正妃了。”
他的语调平静无波,那向来肃板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不。
夫人听后,惊得直往后退了两步,等回过神来,她瞠目圆瞪,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会这样呢?!”
寺卿道,“你问我,我哪知道。圣上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夫人一时语塞,脸色发白的捂着胸口,慌张的跌坐在竹节椅。
这时,沉默了一路的明晏总算开了口,“父亲,我想进宫面见陛下。”
仿佛早有预料般,寺卿不紧不慢的抬起眼皮,深深地看向他,“你去作甚?”
明晏清俊如玉的脸庞上满是坚定,道,“我要与陛下说明此事,我与沅妹妹两情相悦,两家也早有结亲之意。陛下此举是棒打鸳鸯,我想请求他收回旨意。”
他掷地有声,寺卿却是冷笑了一声,“刚才侯爷说得还不够清楚么,陛下那边早知道咱们两家有意结亲的事!他既然知道,依旧下了圣旨,这其意思你还不明白?你今日若是敢进宫,明日咱们家就要大祸临头!”
“那就只能这样么?”
明晏的脸涨的通红,咬牙恨恨道,“父亲,母亲,今日本该是我与沅妹妹过定的日子!我对沅妹妹的情意,你们应当是了解的。说句失礼的话,儿子从很早就想娶她为妻了。她本该是我的妻子……”
“闭嘴!”
寺卿骤然喝道,气十足的嗓门吓得人心颤。
他肃着脸盯着明晏,“这些话你从今以后不准再说。她是未来的东宫太子妃,是太子的妻子,与你已经没关系了。”
明晏眼角泛红,握紧拳道,像是一只困兽般,嗓音沙哑,“父亲,我不甘心。”
寺卿道,“就是再不甘心,你也得认!”
明晏的肩膀颤抖着,那愤怒的情绪弥漫到四肢百骸,心口也钝钝的疼得厉害。
夫人见儿子这样,也心疼不已,但她明白,圣旨一下,这婚事就再无可能了。
再深厚的情谊,也比不过皇权。
“晏哥儿,你冷静些。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你一直心悦沅沅,可是……陛下已经赐婚了,你就是再不甘、再不愿,也得认了!你以为你进宫面见陛下,陛下便会改变旨意吗?君无戏言,他是不会改的。他只会恼怒于你违抗圣意!你的前程不想要了么?”
“母亲,我……”明晏呼吸粗重,胸口因着激荡的情绪而上下起伏着。
夫人站起身,拉住明晏的袖子,含着泪光道,“就算你枉顾前程,你就不为我和你父亲考虑考虑?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活啊!而且你跑去陛下面前,说你与沅沅之间的情意多么深厚,岂不是坏了沅沅的名声?若太子知道了,心生芥蒂,等沅沅嫁过去,能有她好日子过?晏哥儿,你听娘一句劝,为了你的前程,咱们府的平安,还有沅沅的名声,你莫要节外生枝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唉,就这样吧,认了吧。”
寺卿的语气也稍稍缓和,规劝道,“你有才华有抱负,怎能为儿女情长所牵绊。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待你在秦州站稳了脚跟,再让你母亲给你挑个贤淑聪慧的妻子便是。”
“是啊是啊,你放心,母亲会好好给你选的。”夫人连声附和着。
看着眼前这两张熟悉的脸庞,明晏唇边扯出一抹怅然又嘲讽的笑,缓缓垂下头。
旁人纵有千般好,却不是他心上的那个人。
可他……除了无能愤怒,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