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从日落前守到深夜,再到天亮,林子里的几声鸟鸣传来,格外的安静。

宴观痕眼开眼睛,艰难地从树根处爬起来,扭了扭脖子,同立在身前纹丝不动的的裴风道,“别等了,鬼影子都没。”

裴风不动。

宴观痕脸上明显带着不满,似是有着天大的憋屈藏在心底,往马车的方向两步又转过来问裴风,“当年你跟着陛下在北凉呆了十年,定也清楚其人脉,你可知他所候之人到底是谁?”

裴风瞥开目光。

宴观痕见他不答,直接往下猜,“是北凉哪位大臣有了投靠之意,还是哪位了不得的谋士被他收入了麾下?”

裴风朝马车的方向一扬头,“人就在里面,宴大人何不自己去问?”

裴风是萧誉的暗卫。

宴观痕是萧誉的谋臣。

一个陪着萧誉在北凉出生入死了十年,一个在南陈里应外合,当了他十年的眼线,一年前萧誉从北凉逃出南陈,与虞氏联手弑兄篡位登基,这第一步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宴观痕有满腹的宏图大志要施展。

先是南陈朝政那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顽固老臣,再是虞氏的兵权,这些搞定之后,再往远了说,南陈分裂出去的国土,挡在南陈前面的北凉

他要规划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数日前,萧誉却突然说有一件大事需要出门亲自处理,带着两人秘密离开南陈,绕道来到了北凉城外的荒郊野岭,谁能想得到竟是为了等一个人。

宴观痕想不明白,是哪个神仙老子,需要他一个南陈皇帝舍身探险来这等人。

倒不担心谁会前来谋害他。

没人会相信,一个屁|股还未坐热的皇帝会用这么个方式来找死。

宴观痕转身回了马车,坐在萧誉的对面,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一日了。”

晨光从窗外洒进来,前几日宴观痕刚做好的一张新弓,萧誉爱不释手,正借着光坐在那拿了块锦布擦拭,袖口轻挽,露出的一截手腕,骨节分明,闻言抬头,一双黑眸清冷地从宴观痕脸上扫过,手上的动作有几分迟疑:“再等等。”

宴观痕等不了。

“陛下已离开南陈数十日,先不说朝堂那帮臣子会如何打算,虞氏能坐得住?你这一趟回去,恐怕也就只有那把椅子是你的了。”宴观痕的语气急了起来,“陛下想要离开南陈,也得等到自己的势力足以支撑朝堂,后顾无忧之时”

宴观痕同萧誉相识于幼时,宴观痕的父亲站错了队,站了当初萧誉的生母周皇后,后来吴氏当道,宴家跟着受牵连,同为落魄之人,如今晏家就只剩下他一人。

父亲的选择当由儿子来背。

是成是败,都得看他萧誉。

萧誉搁了手里的锦布,侧身将弓箭挂在了马车上,车窗的门敞开,晨风灌进来,萧誉的袖袍轻轻荡了荡,转头问宴观痕,“何为后顾无忧?”

登上皇位,清理超纲,收拢兵权,再扩大势力,吞灭敌国

无休无止。

何时才会后顾无忧?

曾经他便是如此让她等过,等到他后顾无忧之时,等到他足以强大,他便给她这天下最尊贵的后位,再生下他们的孩子,封为储君。

直到她死。

脑子里的那道声音再次窜上来,“我这一生得罪过无数人,也让很多人伤心难受过,可唯独对陛下,我未曾有过半点伤害”

心脏骤然被揪住,萧誉搁在膝下的指尖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