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人便并肩到了那六角书楼。
这是贺云樱第一次在白日过来,这才看清这书楼是三面环水,风景很是怡人。
内里已经收拾齐整,较之前次的书架与书卷都增添了两倍有余,一侧设有临窗吃茶的方几与圆凳。
“兄长有什么想问,便请直言吧。”进了书楼二人相对,贺云樱也懒得绕圈子。
“母亲会再次离京么?”萧熠亲手煮水烹茶,随口问道。
贺云樱微微一怔,但下一刻便有些明白了。萧熠这是害怕被母亲再次舍弃?
“大约不会。”她想了想,唇角微扬,“母亲便是离了京城,也难免再次被你找到。天下何处是清净呢。”
金黄明亮的茶汤倾入白瓷茶盏,瞬时满室生香。萧熠将茶盏推到贺云樱跟前,语气亦似平常:“那你呢?”
不知是否因着刚刚解毒的疲惫虚弱,还是因为被母亲这样责备伤心,贺云樱莫名地感受到了他隐隐的脆弱与殷切。
他在问她,然而听上去却又像是在求她。
“宫里的情形怎么样?”贺云樱沉了几息,直接转了话题,“蒋际鸿说陛下封了昭阳殿,昭国公府到现在还没有大办丧仪。璋国公等人也都解毒了么?”
“山水轮转,古话诚不我欺。”萧熠拿起自己跟前的茶盏抿了抿,唇角微微浮起笑意。
贺云樱顺着想了想:“怎么说?我记得先前昭阳殿确实宫变之后有一阵子重得圣意,璋国公府也一时荣耀,不过……”
“我是说,从前你想与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提政事,现在却反过来了。”萧熠接了话,仍旧是带着极浅的笑意,专注地望着她。
她年少的面容明艳而润泽,既有青春的元气纯净,又有沉年的气韵妍丽,芙蓉泣露,牡丹含芳,尽皆不及。
“咳。”贺云樱错开了他的灼灼目光,干咳了一声,“前尘多说无益,兄长还是说眼下罢。”
“这是你喜欢的莲心龙井。安逸侯的下属刚送进京城的,不尝尝么?”萧熠淡淡道,“吃一口茶,再说宫里的事。”
刚才萧熠不提,贺云樱自己还没觉得。
此刻他说了,她也想起先前在蘅园的时候,她经常亲手做了汤羹拿去书房,或是萧熠到她房里,先哄他吃些东西再说政务。
但这实在是小事中的小事,并不值得如何计较。
贺云樱索性拿起茶盏抿了抿。
茶汤入口,唇齿皆香,她不由赞了一句:“好茶。”放下茶盏前,又喝了两口。
“皇后禁足。”萧熠不等她再次追问,便主动解释了宫中之事,“昭阳殿七品以上的宫人,绞杀。二皇子与三皇子同罪,不入皇陵。今次中毒之人,除了皇后外皆已解毒。璋国公在拟请罪降爵的本章了。”
贺云樱心中一跳,虽然她也想过皇后可能是下毒幕后之人,禁足问罪皆不稀奇。
但萧熠话里的意思,竟是要让窦皇后死于鹤青。
“解药我叫人放在昭阳殿了,就看皇后有没有本事自己找到。”萧熠淡淡补道,“暂时压制毒性的汤药,会有人每天送过去。皇后凤体强健的话,也能找上两三个月。找不找得到,就是命了。”
“陛下不介意么?”贺云樱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口问道。
她知道什么是君子之仁,圣人之道,所以她更清楚地知道什么叫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萧熠唇角一勾:“陛下自己挨了大半月鹤青之苦,没有将皇后直接凌迟,已是天恩浩荡了。”
“嗯。”贺云樱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如此也算是给前世之事做了一个小小的了结。至于宫变的细节,或是朝局随此而来的变化,贺云樱并不想问了。
“那兄长多休息罢。”她转身就要向外走。
“云樱。”萧熠却上前拉住她,“前次非要拉你过来,是我失礼了。今日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说话?有些事,我……”
贺云樱看了他一眼:“那你先要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