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胎事(他蓦地坐起身,揭开被子一...)

宫阙有韶华 荔箫 3468 字 6个月前

顾鸾一时仍在这突然而至的母女重逢里回不过神――几十年了,她竟还能跟母亲重见。

好生怔忪半晌,她才忙答道:“都好……都好着呢!”

顾夫人攥住她的手:“快好好歇着,你这月份大了,一路从京中过来我都紧张。”

“我没事。”顾鸾笑起来。母女二人一同坐到临窗的茶榻上,顾鸾问:“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皇上下的旨。”顾夫人觑着她,“倒是你,有孕了也不来个信。若不是皇上差人传我来陪你,我都还不知你有喜了。”

“……我怕您和爹爹担心。”顾鸾含糊道。

她其实是忘了。

一别几十载,重生之后她也就跟父亲见过那一回,一时间找不回“有事要跟家里说”的习惯。但能再见到父母她也自然还是开心的,抬手抚了抚小腹:“您要当外祖母了,高不高兴?”

“哪能不高兴呢?”顾夫人的目光也落在她的小腹上,“我们听说你有喜,当日就高兴得一晚没睡好。第二日又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又没睡好。亏得皇上差去传话的公公知道些情况,说你胎像一直不错,我跟你爹才安下心来。”

“胎像是挺好的。”顾鸾抿笑,忽而想起什么,笑意又一下子弄了,直笑出声来。

顾夫人看着她:“笑什么?”

顾鸾摇摇头:“怪不得皇上方才不肯过来,说是有事,我还信了……”

现下看来,该是怕搅扰她们母女重逢吧。

他这个人,对人惯是有几分体谅的。明明自己是帝王之尊,开个口就可让旁人退开,却每每听说她在跟贤昭仪小坐他都不想来扰她们清闲。

如今知道她要见母亲,他必是更有心避一避了。

顾夫人听言,神情微凝,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皇上对你当真不错?”

“嗯。”顾鸾点点头,“我知道您和爹爹担心什么,但皇上他……”她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形容,溢美之词在心底涌出许多,连她自己都觉得若让母亲听了未免太过浮夸,就只说了一句,“是个很好的人。”

“那就好。”顾夫人松气,“你过得好,爹娘就高兴。但娘还是要给你提个醒,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载,你还是把喜怒哀乐都系在旁人身上,来日倘使有什么变数,你也得看开,日子总归是你自己的。”

“这我都明白。”顾鸾抿唇。

上一世她就是那样过来的,一辈子只为自己活。最后虽有缺憾,却也算一生都平安富足。

这一世她也仍清楚这份道理,只是随着相伴的日子越来越久,她越来越信得过他这个人了。诚然,倘他有朝一日真的变了,她还是要过好自己,可在那之前,她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他。

说了一会子话,母女两个一同用了午膳,顾鸾接着就耍了赖,纠缠着顾夫人跟她一同躺到床上去午睡,顾夫人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自己都快当娘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顾鸾没脸没皮地堆着笑,与她一起躺下。躺下后她侧首看了看,只觉恍如隔世。

不,不是“恍如隔世”,是确确实实地隔了一世。

上一世年幼的时候,她最爱在夏日里撒娇耍赖地把父亲从房里推出去,好自己霸占半张床,跟母亲一起午睡。那段时光是惬意的,后来进宫的时日久了,事情多起来,她就好像忘了这些。直到晚年时,闲来无事又鬼使神差地记起,心下常一阵唏嘘。

顾夫人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沉吟了会儿:“太医真说你胎像好?”

“真的呀。”顾鸾浅怔,“怎么了?”

“我瞧着你这肚子……总觉得比寻常七八个月的身孕要大些。方才坐着说话还不太明显,躺下就看得更分明了。”顾夫人边说边翻过身,面朝着她,露出忧色,“我知道宫里吃得好,孩子大些也应当的。但可别弄得个胎大难生,那你可就要遭罪了。”

其实不止是遭罪。顾夫人怕吓着她,话说得委婉了许多――倘使真是“胎大难生”,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

略作沉吟,顾夫人又问:“产婆可都备妥了?”

“备妥了。”顾鸾点点头,“御前的张公公去挑的人,皇上又亲自将典籍过目了一遍。都是家世清白可靠的,您放心。”

顾夫人犹自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那就好……”

椒房殿里,皇后原也有心睡上一觉以解连日颠簸的疲乏,听宫人进来禀了话却睡不着了,沉着脸坐在茶榻边,一语不发地喝了半晌的茶。

景云立在旁边,腹稿打了许多遍,才敢不疼不痒地劝上一句:“娘家人进宫来陪产,原就是有例可循的。佳妃的爹娘虽身在河南,离得远些,但既是受诏而来便也不算坏了规矩。”

可皇后说:“这个本宫也知道。”

景云滞了滞:“那您又何必不高兴呢?”

皇后黛眉浅皱:“佳妃是御前出来的人,行事素来是有分寸的,宫里的事她都看得明白。本宫怀着永昌的时候,为做后宫表率,没有大费周章地让母亲进宫,便是贤昭仪也看懂了,只字未提让娘家人进宫之事。如今,佳妃反倒不懂了?”

景云一愣,不料皇后会挑佳妃这个错处。

略作思忖,她只得顺着皇后的话说:“佳妃娘娘是该懂的。可也或许……是私心占了上峰,实在思念家人便顾不得那许多,就还是让顾夫人进来了?”

皇后的脸色仍不太好看,又抿了口茶,重重缓了一息:“但愿如此吧。”

倘若真如景云所言,她便不会跟佳妃计较。一入宫门深似海,思念家人终不是什么错处,佳妃又有着身孕,她身为皇后也该照顾有孕嫔妃的心思。

但她只怕佳妃是有意耀武扬威。

近来她总是这样紧张,从前不曾有过的刻薄时不时地涌出开,止也止不住。

经过几次之后她就慢慢地懂了,嫡妻与宠妾就是难以相处的。即便她无意争宠,却挡不住宠妃想与她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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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在惬意中过得很快,顾鸾与母亲一起在清心苑附近走了走,回来后又带母亲去瞧了瞧柿子。

清心苑里也是先一步为柿子砌了马棚的,它却自在惯了,到了陌生的地方也不爱在马棚里待着,就慢悠悠地绕着后院溜达,熟悉新的“领地”。

顾鸾带着母亲去找它的时候,它正悠闲地在后院的湖边饮水,顽皮起来一头扎进瀑布,鬃毛都被打得湿漉漉地,它又飞速一抖,甩得水珠四溅。

“柿子!”顾鸾唤它,它转过脸,视线定在旁边的陌生人身上,认真地看了看。

接着,它好像很快认定了顾夫人是“自己人”,踏着小碎步一颠一颠地跑到顾夫人跟前,二话不说就把湿漉漉地大脑袋往顾夫人怀里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