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双手紧抓着被子闭着眼。
“你搬回来。”他目光不容置喙,“或者我搬去西苑。”
放下这句话,他起身朝门走去。离开前不忘对嘉禾道:“避子汤,别忘了。”
嘉禾蓦地睁眼看向他,藏在锦被中的手伸向酸胀的小腹,轻轻按在上面。从前她也曾期盼过与他成婚后能生一个小小的他。
沈云亭站在门前睨了她一眼:“府里的避子汤,只避子不伤身。”
嘉禾不做言语,避子汤不伤身,却伤心。
“我不喜人多,也不喜热闹,府中只你我两人便够。”沈云亭盯着嘉禾苍白的脸庞,顿了片刻,“若是世上有给男子的绝嗣药,我不会让你饮避子汤。”
说罢甩门离去,过后不久,半芹奉命送来了避子汤。
如果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不是被爹娘期待祝福的,那便不要了吧。
嘉禾端起避子汤,仰头一气饮了下去。他的孩子她不想再要了。
自那日疯狂过后,沈云亭便搬到了西苑。起初那几日,他真的如同那日他在书房说的那般,一得空便不放过她。某些时候嘉禾好像也的确能沉溺在极致的愉悦中忘掉不快的过往。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又恢复了从前冷漠,每日早出晚归,回来了也整日锁在书房不见人。
深夜西苑,嘉禾看了眼空荡荡的卧榻之侧,将今日攒下的银钱存放好。
京兆府说继母王氏卷走的那笔财物已经有了消息。若是能寻回六千两,往后她便不欠沈云亭的了。
冬日已进入尾声,她的咳疾时好时坏。京兆府来消息说寻回了一些继母王氏典当的赃物,请她前去认领。
她坐着丞相府的马车前往京兆府。连着几日,沈云亭都未归家。她问半芹:“大人今晚还回来吗?”
半芹为难地摇摇头,眼睛不敢朝她看:“怕是回来得会有些晚,夫人身子不适,还是管自个儿早些休息,莫要再熬夜等大人了。”
嘉禾一愣,原来连半芹都知道,她夜里睡得不踏实。
马车驶在东街,经过银朱的诗社。嘉禾望见沈云亭为银朱题字,心中涩涩。
寿宴上银朱对她说的那番话句句扎心。
沈云亭从未替她题过字,她求了他好多年,想他替她画张小像,可他不肯。
诗社中人似正谈论着银朱写在朱色小笺上的诗。偶然间嘉禾在那阵阵欢谈声中听见了自己和沈云亭的名字。
嘉禾走进诗社,将那群人口中话听了个明白。
“这程嘉禾还真能忍,都这样了还不和离。”
“亲爹获罪,侯府都倒了,她能不扒着沈相吗?”
“你说这同在东街,日日看着自己夫君给旧情人题字的匾额是个什么滋味。”
“这也就算了,如今还……”
如今还什么?
一阵风起,嘉禾脚边吹来一张小笺,小笺上是银朱隽秀的字迹,上面写的是一首长诗——《云间梦》。
这首长诗讲的是,穷书生爱上官家千金,官家千金虽心中也有他,却碍于种种原因没能与穷书生得成眷属,后来穷书生飞黄腾达,却与‘别人’定下了婚约,两人终究有缘无分。
这首诗后边还新加了两个句子,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寻常写景的句子。
实则却以景衬情,极其隐晦地暗示了穷书生对这首诗中的‘别人’无甚感情,但这个‘别人’却任对其纠缠不休,官家千金一直苦恼于这个‘别人’搅在其中。
这首诗怕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那首诗中的‘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