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晋江独家发表

正月十五,上元节。

因今年不设宫宴,帝后现身丹凤门的楼阁,在群臣百官面前走了个过场,就算仪式结束。

众人心知肚明,陛下此举只是为了节省银钱,而非给先帝服丧,他并未禁止民间娱乐,今晚没有宵禁,远处灯火煌煌,隔着几条街,鼓乐喧嚣乘风而至。

也是,先帝生前那样待他,他能让先帝走得体面,已经堪称仁至义尽。

当日他们进宫吊唁,见先帝遗容干净,看起来没有任何伤痕,内心颇佩服陛下的宽容大度,要知道梁王“重病”的时候,先帝拒绝一切探视,后来葬礼,也只摆出盖得严严实实的棺椁。

他们原以为是梁王形容憔悴,先帝不忍展现于人前,如今得知真相,不由暗生鄙薄。

先帝的所作所为已不能用“沽名钓誉”形容,而是灭绝人性。

因此,新帝默许百姓们大张旗鼓庆祝年节和元夕,朝中竟无一人劝谏。

朝臣们纷纷散去,慕濯携林鸢走下城楼,却并未立时乘坐辂车回宫,只将她带到附近的一座偏殿,吩咐丹桂和宫人们替她更衣。

林鸢一怔,顿时福至心灵,含笑问道:“陛下要带我出宫赏灯吗?”

慕濯没有否认:“一年一遇的日子,与其回宫大眼瞪小眼,不如出去散散心。”

林鸢笑了笑,转身走进内殿。

记忆中,她从未逛过长安的灯市,以往上元节,她都须得进宫赴宴,规规矩矩地从头坐到尾,最近一次出门看热闹,还是十多年前在杭州。

慕濯为她挑选了一件艳艳似火的红裙,待她穿戴齐整回到外间,他早已收拾妥当,一袭玄色衣衫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也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将一只精致的面具地给她,旋即执起了她的手。

车驾驶出宫城,直奔集市而去。

林鸢好奇道:“陛下以前可曾出宫看过灯?”

“只有一次。”慕濯回想,“堂叔带我和子湛从宫宴上溜走,在外面玩到大半夜。原本我们还约定来年再去,但……最终未能成行。”

第二年,梁王世子登基,苏家获罪,阮皇后、荣昌王妃和贤妃相继离世,荣昌王闭门不出,慕潇以九岁孩童之身担起王府内外事务,他被流放灵州,堂叔侄、兄弟三人天各一方。

思及老荣昌王,慕濯微微一叹,林鸢握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可惜我没有早点遇到你,若不然,你我定是那种结伴翘掉宫宴,在集市上吃喝玩乐、不醉不归的……”

她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两人的关系。

如果他留在长安,彼此结识,她觉得自己即使有婚约在身,也会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现在也不晚。”慕濯仔细地替她扣上面具,遮住她的半张脸,揶揄道,“有谁能想到,这位天姿国色、美貌无数的小娘子,竟会是本该待在宫里的皇后娘娘?”

林鸢被他不加掩饰的言辞闹得满面通红,不禁哂然:“都戴着面具了,哪有什么‘天姿国色、美貌无双’?陛下分明就是……”

情人眼里出西施。

慕濯一笑,倾身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印下一吻,将她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在他心目中,她便是世间最好看的小娘子。

不多时,马车抵达东市,他扶她落地,牵着手走进缠流不息的人潮。

长街熙熙攘攘,灯盏高低错落,将闹市映照得亮如白昼。

百姓们欢天喜地,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有粉雕玉琢的孩童被父母抱在怀里,眨巴眼睛,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去够货架上的物品。

林鸢心中蓦然一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拿起身边货摊的一只小风车:“你说……它会喜欢这个吗?”

慕濯哑然失笑,孩子出生还有数月,她就已经惦记上给它买玩具了。但他却配合道:“你亲自为它挑的,它定会爱不释手。”

说罢,他取出铜板付账,林鸢一手举着风车,一手与他十指交缠,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