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在淑妃这里吃下定心丸,先前的不安与焦虑一扫而空。
他正待告退,突然接到宫人通报,皇帝要他再过去一趟。
卫王登时又提起一口气,见淑妃神色平静,示意他不必惊慌,才整理衣冠,随那宫人离开。
他走后,淑妃兀自陷入沉思,表情变得凝重。
皇帝打发卫王来见她,现又重新传召,应是决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姑且饶他一回了。
但外甥孟大郎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自作孽不可活,恐怕凶多吉少。
方才她听闻兄长和外甥被禁军“请”进宫,父亲也忙不迭前来求情,却佯作不知,安分守己地待在云韶殿,并未上赶着掺和。
皇帝素来多疑,何况孟大郎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想为他开脱都难。她才不会做火上浇油之事,只飞快写了封信,遣人送往孟家,待父亲回府,立时就能看到。
如今最明智的选择是舍车保帅,孟家大义灭亲,推孟大郎一人出去顶罪,总好过彻底激怒皇帝,把卫王和整个家族牵扯进来。
虽然此事过后,父亲和兄长难免都会吃挂落,但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假以时日定能东山再起。
等卫王坐稳太子之位,还怕少了孟家的好处不成?
为长远计,牺牲区区一个孟大郎又何妨。
父亲一定明白其中道理。
毕竟二十多年前,他也是为了他自己和兄长的仕途,毫不犹豫地牺牲了她。
他们欠她的债,而今必须原数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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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时文柏和林氏别无选择,只得将弯弯带回安国公府。
一路上,时文柏愁眉紧锁,心想这个女儿绝不能认,大不了给她安排一个时家远亲的身份,收为义女,无论外界如何议论都绝不改口。府中就当多一个闲人,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她和卫王不清不楚,铁定是嫁不出去了,既如此,便将她关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经年累月,人们渐渐遗忘这出闹剧,他再派人送她离开京城,回杭州或是去别的地方安置。
马车驶入崇仁坊,刚在安国公府的大门前停下,宫里忽然来消息,称皇帝有事急召。
时文柏一惊,顾不得与妻子商量收义女的事,迅速更衣,调头去往宫中。
弯弯随林氏走进安国公府。
夏日时节,庭院中草木葳蕤、花繁叶茂,目之所及,亭台错落、廊桥回环,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致。
先前在通济坊,卫王为了隐瞒身份,未曾将宅子修缮得过于华丽,白天在荣昌王府,她心里揣着事情,生怕出差池,也没有工夫仔细欣赏其间美景,眼下不由得望呆。
林氏见她难掩好奇却又局促不安的模样,心里的愧疚卷土重来,语气随之温和了几分:“你先去沐浴更衣,我令人为你收拾一间院子出来,往后你便在此处住下,需要什么尽管与我提。”
弯弯如梦初醒,规规矩矩地行礼:“多谢夫人。”
林氏有些欲言又止,她接着道:“我……奴婢晓得自己给您和安国公添麻烦了,您二位大发慈悲,赐予奴婢一席容身之处,奴婢感恩戴德,绝不敢得寸进尺。”
她乖巧懂事的模样让林氏愈发惭愧,但丈夫不在,她无法擅作主张认下这个女儿,只能含糊其辞地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不必害怕。”
旋即唤了两名婢女,带她到时绮出阁前的闺房暂且安顿。
弯弯牢记时缨的指点,要想在安国公府立足,争取到林氏便可事半功倍,洗漱更衣过后,去正院见林氏,回答了一些她的提问。
说到养父母和之前的经历,她声泪俱下,引得林氏也不禁红了眼眶。
夜色降临,时文柏回府。
林氏接到通报,为免惹他不快,便让弯弯先行离去。
她有些忐忑,只怕他因白天之事挨了皇帝斥责,却不料时文柏进门时春风满面,衣服都顾不得换,挥退下人,笑着对她道:“安国公府有救了,陛下要我配合他与卫王殿下演一场戏,将罪名全部推给孟大郎,至于那……弯弯,卫王殿下愿意纳她为良娣,但前提是她须得认祖归宗。”
林氏错愕,恍然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时文柏已迫不及待道:“那孩子在何处?你同我去见她一面。”
两人来到时绮的院落时,弯弯正与婢女们相谈甚欢。
因生长环境的缘故,她脾性温和、没有半点架子,不一会儿就与她们打成一片。
见到时文柏,弯弯立刻起身,收敛笑容,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礼。
时文柏看着这棵从天而降的摇钱树,颇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