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亲历过战场,每一次左突右进都仿佛卷起凛冽如刀的寒风,甚至让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伐和血腥气。
但她并未因此退却,调用全部的记忆与马术,化解它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与反抗。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态,非要驯服这匹马。
或许只是因为喜爱它的样貌,又或许是想借此光明正大地告别过去,以示从今往后,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任何事情,不必藏头露尾,更无需瞻前顾后。
她的骑术得到过舅父和英国公的一致称赞,后来却因身份所限,再无人知晓。
现在,她要让在场的每一位都看到,她本该是何模样。
曾经的安国公府三娘子、卫王未婚妻已灰飞烟灭。
她是林将军的外甥女,岐王妃,亦或仅仅是她自己。
追月高高扬起前蹄,她迅速把缰绳绕满手臂,两腿夹紧马腹,没有从马背跌落。
旋即,追月风驰电掣般绕场狂奔,似是打算将她颠下来。
时缨始终维持着冷静,从容不迫地应对着它的疾驰与飞跃,不知过了多久,它渐渐放慢脚步,像是终于认可了她的驾驭。
夕阳微沉,雪白的马匹潇洒奔驰,动作行云流水,宛如画卷,马背上的少女发丝略显散乱,额头上汗水晶莹,面颊白里透红,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却沉着而坚定。
追月跑了几圈,缓缓停下,众人如梦初醒,心头悬着的石头落地,不由发出起此彼伏的赞叹。
突然,追月猝不及防地扭动身子,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甩动后背。
但时缨却似乎早有预料,轻车熟路地制住它,得意地拍了拍它的脖颈。
追月彻底认输,温顺地低下头,哒哒小跑着来到慕濯面前。
就好像负责把关一般,见这位陌生的小娘子通过考验,也不怪她抢走自己的主人了。
慕濯有些好笑,驱马走近,安慰地摸摸它的头,复而抬眼看向时缨。
她体力消耗剧烈,犹在轻微喘息,却是神采飞扬,眉眼间盛满明媚张扬的笑意。
缰绳将她白皙的手掌勒出红痕,但她恍若未觉,兀自理了理凌乱的衣襟。
蹀躞带盈盈一束,愈发显得她身形窈窕,裤装与皮靴包裹下的腿修长而笔直。
她宛如热烈的红日,有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如何?我就说我可以做到。”她望向他,话音带笑,不知是否错觉,他竟听出几分邀功的意味。
“王妃娘娘技艺精湛,在下由衷佩服。”慕濯配合地拱了拱手,“过会儿还望娘娘杖下留情。”
追月不忍直视地别过头。
怀疑自家主人被夺舍,换了个芯子。
两人并辔来到场边,时缨一下马,就被将士们团团围住。
他们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时缨逐一回应,直到慕濯派人取来药箱,为她包扎手心的伤口。
时缨却不以为意,上过药之后,用纱布一裹,便要继续击鞠。
“又不是什么大伤,许久未曾骑马,有些不大适应罢了,绝不会影响我接下来的发挥。”她揶揄道,“只要殿下不觉得丑,这于我而言压根不值一提。”
她时刻谨记在将士们面前与慕濯做戏,但鬼使神差地,她竟有些期待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