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相贴的温度袭来,在感官中被无限放大。
她触碰到他略显粗粝的掌心和骨节匀称分明的手背,没由来地想起千秋节,他在凝霜殿里箍着她的腰、抬手掩在她唇上的情形。彼时,他指间萦绕着一缕熏香,她对那味道仍记忆犹新。
天晓得才过了两三日,她竟开始反客为主,屡次对他行非礼之事。
在别庄的时候还能装睡,可眼下她意识清醒,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
时缨尴尬地收回手,然而慕濯的动作更快一步,反扣住她,制止了她企图“消灭罪证”的举措。
她念及荣昌王世子在场,不好剧烈挣扎,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是否可以放火烧宅子了?还有武侯铺那边,需要有人去报信。”
“我和子湛已经布置妥当,你方才一直盯着令妹,没有注意到而已。”慕濯看到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茫然与愣怔,心下好笑,示意她朝窗外望。
就像在印证他这句话,霎时,黑夜中迸出一簇火光,很快顺着风向蔓延开来。
卫王为求隐蔽,圈了一块不小的地盘作为私宅,最近的邻居也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倒是阴差阳错为时缨的计划提供了方便,不至于殃及无辜,且一时半会儿无法惊动他们前来救火。
门前守卫发觉出了状况,转身匆匆而入,紧接着,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成群结队的武侯朝这边奔来,呼喊声和火苗毕剥声顷刻间撕裂黑暗中的寂静。
左邻右舍听闻响动,也纷纷提着水桶前来救火,人群越聚越多,马车悄无声息地撤回暗处。
一个黑影轻飘飘地降落在外,慕潇用折扇挑起窗帷,听他说了几句,复而对两人道:“卫王的手下见势不对已弃宅离去,时娘子若不放心令妹,可先走一步,以免宵禁之后徒增麻烦。”
时缨正想说什么,他含笑揶揄道:“无需言谢,要谢也该谢我堂兄。人尽皆知我们荣昌王府无甚实权,就占一个财大气粗,联络官衙的事可全凭岐王殿下出马。你们两个都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刚巧我在通济坊有间铺子,今晚不至于露宿街头。”
说完,他已迅速撩起帘子,消失在马车外。
不知为何,时缨竟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些许落荒而逃的意味。
马车调转方向,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通济坊。
时缨不禁有些惊讶。
虽然因着梦境的预示,她知道这两人的手段不容小觑,但他们的本事实则超出了她的设想。
她原以为荣昌王府的钱财皆来自于食邑和皇帝赏赐,不料竟还有商业这一茬。寻常里坊不设市集,但也不乏些许小门店。
荣昌王世子消息灵通,大都得益于他长年累月安插在三教九流中的线人。
至于岐王……
他离京十年,远离朝政,却能把手伸到下至偏僻里坊的武侯铺、上至堂堂京兆府,以及之前在宫里,卫王府的人竟会听他差遣。
包括卫王在内,朝中大多数人都低估了他的本事。
而他们对她予以信任,毫无顾忌地将最重要的秘密展露给她。
时缨从未在卫王那里体会过同样的感觉,卫王总说政治权谋是男人的事,与她无关,比起与她谈论这些,他更喜欢在她面前讲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让她不要辱没未来卫王妃的名号。
她对他唯一的价值就是拉拢安国公府,或许他打心底里还瞧不起她的父亲出身微寒、母亲来自小门小户,认为她非世家女,不配为他诞育皇长孙。
时缨轻轻叹了口气,只觉自己这些年实属眼瞎,居然相信卫王是难得一遇的良配。
如今幡然醒悟,亲手打破四面高墙,才知何为天辽地阔。
她看向身畔:“殿下倒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投桃报李罢了。”慕濯道,“时娘子坦诚相待,我又岂能辜负。”
他是说她公开时家秘密的事,时缨心下了然,不觉一笑。
现如今,她发现自己宁肯相信他,也不再相信血脉相连的父母。
“我承诺与殿下共谋大计,当然不是信口开河。”她说着,想要故技重施、出其不意抽回手,但他却仿佛早有预料,牢牢地锁住了她的手指。
时缨:“……”
还挺会吸取教训。
但莫名地,她竟不反感这种堪称“逾礼”的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