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皆倒吸口凉气,各自呆愣在当场。
论长相,两人的每寸轮廓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时绮衣裙华贵,绾发的玉簪纯粹欲滴、不掺分毫杂质,身形笔直,随意往那一立,犹如芬芳初绽的花树。
弯弯的穿着打扮也还算体面,经过一年的休养,肤色已恢复白皙,但早年的农家生活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她看着时绮在玉镯映衬下凝脂般的双手,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指尖缩进袖中。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娇嫩鲜妍的少女,有些无法直视她的光芒,然而却迟迟不舍得移开视线。
就好像……看到了有着截然不同命运的另一个自己。
方才,公子的未婚妻说什么?
中书令,安国公,还有杭州林氏。
都是她闻所未闻的词汇,但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姐妹二人,她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原本,她也应该是这副模样。
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而非命如草芥浮萍,永远不知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时缨扶起她,用锦帕为她擦去额角冷汗:“弯弯,我是你的阿姐,又怎会害你?过去的十几年,你在泥淖中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傍上恩主,却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宅妇,如若现在找上你的不是我,而是别家千金贵女,即使将你乱棍打死往外一丢,你那‘公子’也绝不会为你指责她半句。”
她借了母亲的劝诫一用:“男人的海誓山盟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算不得真,唯有权力和荣华富贵才能切实握在手里。”
帕子淡香缭绕,恣意侵入弯弯的嗅觉,顷刻间瓦解了她最后的犹豫。
“你若能回到安国公府,成为时家的女儿,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甚至代替我嫁给他为正妻。”时缨顺势将锦帕放进她手中,“到时候别说其他人,就连你的‘公子’都不敢再轻视你。”
弯弯攥紧帕子,嗓音涩然道:“贵人……阿姐,公子他究竟是谁?我既是安什么……府的女儿,缘何会流落在外?你要我代替你嫁给他,又是因为什么?”
她心跳激烈,无数疑问纷至杳来,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他是当朝卫王,未来的太子殿下,而你的身世,我需要回府之后向阿爹和阿娘求证。至于我,他对我无意,何况……”时缨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已经有心上人,也不想嫁他。”
弯弯信以为真,心中震惊无以复加,没再多言。
时绮对时缨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就这番本事。
她想到方才,岐王说要求娶姐姐,莫非……
“皎皎,你和她换换衣服。”时缨的声音传来,时绮回过神,见她不着痕迹地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又镇定自若道,“弯弯,我尚未弄清当年的前因后果,无法直接带你回府,但你放心,我会寻一处合适的地方安置你,绝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皎皎这身衣裙是新裁,你试试瞧喜不喜欢。”
弯弯没有拒绝,看着时绮色泽鲜艳、纹样繁复的裙摆,心中涌上难以言说的羡慕。
公子喜欢她打扮素净,可让她自己选择,她又何尝不想盛装华服、珠光宝翠?
“别在这里。”时缨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此处光线不好,我们换一间厢房。”
她为两人戴好帷帽,出门去往隔壁。
院子里,弯弯的婢女正紧张地左顾右盼。
时缨怕她认出自己的声音,打手势令青榆和丹桂进屋帮忙,转身返回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