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和时缨原路返回的时候,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交谈。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归于寂静。
确定外面两人已经离开,荣昌王世子关上窗,颇为惋惜道:“本想请你来看场好戏,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个时三娘,有她在,卫王估计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存心卖关子,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暗暗观察身边人的反应。
慕濯没兴趣配合他的表演:“有话直说,别跟我打哑谜。”
荣昌王世子笑了一下,也不恼,收起折扇,不再故弄玄虚:“世人皆称卫王殿下君子端方、洁身自好,向来不近女色,只钟情于时三娘一人,可谁又能想到,他居然偷偷豢养了一位外宅妇,且在此之前,他是平康坊那些个秦楼楚馆的常客。”
闻言,慕濯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唯有眼底的平静产生了一丝裂痕。
念及时缨放河灯时的恬淡面容,他负在背后的手不禁紧握成拳。
荣昌王世子犹在自顾自地戏谑道:“安国公府位于崇仁坊,与平康坊南北相邻,你猜,倘若安国公夫妇得知他们的乘龙快婿竟在隔壁夜夜笙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可怜了时三娘,至今仍被蒙在鼓里,恐怕还以为卫王是她的良人,盼望着早日嫁入王府,与他双宿双……”
“你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慕濯不动声色地打断他,顿了顿,“那外宅妇什么来历?”
这些年,他暗中联络荣昌王世子之外,也在京中另外安插了人手留意卫王的一举一动,甚至通过明察暗访,掌握了他一个极其重要的秘密,但关于此事,却是闻所未闻。
又或者潜意识里,他未曾想过卫王竟会如此对待时缨,故而从没考虑这种可能。
“十之八/九是个北里女子。”荣昌王世子沉吟,“更多的我就不知了,卫王将她藏得极好,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她所在的宅院。卫王待那外宅妇倒是格外上心,对她的住处严加护卫,我派出的暗探压根无法接近。”
又道:“今日不知为何,那外宅妇一反常态出了门,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我的人无法看清她长相,只得一路跟踪,随她的马车进入晋昌坊,来到慈恩寺。”
慕濯接过话头:“你认为以她的身份,若无卫王准许,绝不可能擅自行动,所以邀我至此,看他们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没错。”荣昌王世子遗憾道,“傍晚看到安国公府的马车,我还想着万一他们与时三娘撞见,必定会很有意思,可惜我这乌鸦嘴只说对一半,卫王跟时三娘是遇上了,但那外宅妇还不知藏在何处。且今日过后,卫王定会更加小心,想要窥得她的真面目愈发难如登天。”
慕濯沉默了一下:“我倒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卫王一向谨慎,不大可能冒着得罪安国公府、甚至声名扫地的风险放她出门,还堂而皇之地与她在外私会。多半是今晚卫王照例去见她,得知她竟自作主张前往慈恩寺,放心不下,便急忙跟了过来。”
不料却与时缨迎面相遇。
“也对。”荣昌王世子若有所思,慨叹道,“我着实想不通,他得了时三娘那样的美人,竟然还不知足,莫非当真是‘远香近臭’,家花不如野花……”
“你若能想通,岂不也成了表里不一、私德有亏之人。”慕濯凉凉道,显然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荣昌王世子只当他不喜安国公府、更反感未来的卫王妃,识趣地闭上了嘴。
毕竟安国公时文柏刚被拔擢为中书令,深得皇帝信任,又与淑妃所在的孟家互为倚仗,而时三娘嫁与卫王之后,两家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想扳倒卫王,安国公府是个不容小觑的阻碍。
他言归正传:“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或许可以离间卫王和安国公府,让他们生出嫌隙。我会继续派人在那座私宅附近蹲守,若有消息,必将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这段时间有劳你了。”慕濯拍拍他的肩膀,“但此事牵涉众多,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荣昌王世子没有与他客套,顿了顿:“英国公府那边进展不太顺利。英国公答应将女儿嫁与我,但曲娘子本人却似乎另有想法,三番五次躲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说到此处,他有些无奈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不解道:“我觉着我长得也不丑吧?”
慕濯眼中难得染上几分好笑:“我早就与你说了,联姻是下下策,曲娘子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又何必将她卷进来。我还是先去拜访英国公一趟,探明他的态度,再从长计议。”
荣昌王世子点点头:“听你的便是。三天后,英国公府的曲五郎做东,在府上举办击鞠比赛,你可与我一同赴会,借机与英国公详谈。”
慕濯没有拒绝,念及击鞠,不由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
“对了,我有件事问你。”荣昌王世子突然道,“方才在河渠边,你怎会与时三娘搭上话?若非我及时出手拦了一下,你们便会被她阿妹赶过去撞个正着。难不成,你已经开始打时三娘的主意,计划利用她给卫王下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