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海拉着八荒的手,在树林中缓缓行进着。扭伤了的脚一瘸一拐,随着时间的延长,疼痛细细密密地泛了上来,激起她额角一片冷汗。
八荒感受到她一瘸一拐的脚步,几次提议停下休息都被她厉声否决。
眼看天色已暗,他拾了树枝枯柴做了个简易火把。熊熊火光霎时间照亮了两人身旁,连带着映衬出他玉面清冷。
火光之下,龙四海只听他小声道:“殿下,恕臣冒犯。”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趴在了他的身上。融融体温透过单薄衣衫传到她的胸口,龙四海不自觉地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
夜幕沉沉,光影朦胧。恍惚之间,她似是又回到了幼年时,练功不认真,才舞了两下剑就闹着要坤宁宫,还撒娇耍赖地说自己走不动道,非要让他背。
那时候,八荒总是无奈地笑笑,声音清澈而温润:“好,臣这就带您回去。”
语罢,便一把拾起她,放在自己的背上。
现在想起来,那时她紧靠在他身边,两人穿梭过花草繁茂的御花园,穿过幽幽小径,越过潺潺流水,迷迷蒙蒙中,似是走过一年四季,人世千秋。
他身上很暖,一如当年。
她又想着,或许就是这抹暖意让她留恋,让她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与他越过冬春,岁岁相伴。这感觉实在太好,她不想抗拒,便像是放弃似的任由自己靠在他的身上,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
“你最近可好?”她忽然问。
“不好。”
清冷的声音响起,简简单单两个字,八荒说得干脆,却让龙四海一时失了话语,心中千回百转,思绪纷纷。
火光随着夜风不住变换着方向,摇曳的光影在两人身上明明灭灭,她忽然意识到,八荒穿了一件黑衣——
自从他们成亲后,八荒再也没有穿过黑衣。赤绿青蓝,他对衣裳的颜色来者不拒,却除了黑色。两人六年夫妻,龙四海从没有一次见过这颜色在他身上出现。
她以为他不喜欢,因为这是皇庭暗卫常年穿着的颜色,他怕别人看着玄衣,想起他身份尴尬。
可是如今……
“怎么想起了穿黑衣?”她又问。
“因为很方便。”
“方便?”她皱了皱眉,声音里带着不解。
黑衣,只有在夜里才方便。他现在是领着俸禄的钦天差,又不是暗卫,为何要方便……
火光电石间,龙四海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从他身上撑起身子来:“你一直跟着我?”
刚才落崖的风真是将她脑子吹掉了。她在北山夺旗,半山腰上,八荒又怎会突然出现?还有刚才上山的时候,她隐隐约约间总觉得有人跟着她……想来就是这人!
若是此时八荒回头,就能看见她一双杏眼大睁,里头装满了惊讶和不解:“你,你跟着我作甚?”
八荒垂了头,没有说话,抱着她的手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攥紧。
他不敢说,是因为梦见了她出事。
那场梦后,他惴惴不安,思前想后,总觉得跟着她最安全。可是她已经不要他了,他便只敢远远地跟着,没想到却被发现了……
半响,龙四海听他闷头闷脑一句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他明知主人不要他了,还是忍不住跟着,不听话的狗,该罚。
他垂首向前走着,等着龙四海训斥的话语,却被她从后轻轻搂住了脖子。
“你救了我的命,有什么罪罚?”
她轻轻靠近,声音温柔,吐息倾洒在他的脖颈上,引起他一阵战栗。
原本如常行走在林间的男人身子一僵,旋即惶恐地意识到——她就这么一句话,他情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