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贺瑶清原也知晓,他们还要去往金陵,身份也不好轻易示于外人,故而带着荔儿总归是不便,便想着问一问李云辞,可否有旁的地方可以安顿,原这处她亦是不熟,不想话都不曾说出口,便见李云辞甩着脸子走了,一时怔楞,却还不及应,身后的荔儿便又是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娘子……”

贺瑶清无法,遂道,“我们原也是路过此处,还有旁的事体在身,断不会要你为奴为婢,待替你寻着合适的落脚地你便走罢。”

闻言,荔儿一默,遂缓缓点了点头,瞧着很是乖巧识礼。

至此,贺瑶清带着荔儿出了酒楼,只李云辞已然走出去老远,贺瑶清见状,只得微微拎起裙摆小跑着跟上前去。

好容易追上了李云辞,还不及说一句,李云辞便又不管不顾地大着步子上前,原他身量就高一双腿更是长而有力,眼下这般橐橐而行,让贺瑶清如何能跟上?

当即愤懑不已,放下了裙摆也不去追了,只与阿二、荔儿二人一道慢慢往回走。

索性驿站原就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三人入内时,李云辞正在大堂内坐着不曾回房,见着她回,也不曾上前来与她说话,贺瑶清抿了唇,回头瞧着荔儿身上的脏污,便先差人烧些热水,撤下幕篱,带荔儿去后院梳洗去了。

那头荔儿见着贺瑶清的面貌,已是舌桥不下之际,心下只叹,难怪这郎君舍了瑶娘与这位娘子在一处……

此处不似洪都,一应要更富饶一些,故而后院不仅有下人梳洗之处,还有两间单独的浴房,供给贵人的。

热水这些原都是常备的,故而眼下贺瑶清要,不多会儿便有了,待荔儿去了浴间,贺瑶清便回了房寻了自己的一套衣衫拿去给荔儿换了。

待这些事体做好了,便回了大堂,与李云辞坐在一张桌旁,敛着眉头,“你怎的无缘无故给我摆脸子?”

声音婉转低侬,倒似有千般委屈万般冤枉,直将李云辞才刚还冷硬的心肠倏地便软了一层,正要启唇说话。

身后荔儿已沐浴毕从后院出来了,只见她细碎着步子掀了幕帘,入堂前。

贺瑶清见状,瞧着身着她的衣衫的荔儿,干净清爽,只李云辞替她买的衣衫又刁钻,皆是该瘦的地方不肯多一寸,该松的地方不肯收一分,荔儿到底年岁更小些,还撑不起这样的衣衫。

荔儿见着贺瑶清,盈盈一拜,“娘子……”

随即又朝背对着她的李云辞轻声见礼,“郎君……”

那头李云辞闻言,下意识侧过头来朝荔儿睥了一眼,只一眼,却教他才刚软了的心头又硬了起来,当即渐凝,随即朝贺瑶清定然望了一眼。

随即冷笑一声,话也不曾说一句,起身撩开衣摆便往二楼房内去了。

贺瑶清见状,当真教她一时不及应,心头是一瞬的愕然。

那头荔儿望着李云辞上楼的背影,行至贺瑶清跟前,不明所以,“郎君怎么了?”

贺瑶清没好气,“哪个晓得。”

荔儿随即笑道,“先头在雍州城时,我瞧郎君倒不像是这般阴晴不定的人呢……”

这话说出来,倒引得贺瑶清心弦一拨,眉眼几不可见得一挑,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故意佯装生了稀奇出言相引道,“你竟与他在雍州便相识了?”

“正是呢,那时我原在一家绣坊的二楼做些针线,郎君便总在街对过的二楼吃茶水,一抬头便能瞧见的……”

听罢,贺瑶清的唇瓣微微勾着,李云辞究竟在寻雁堂对过的茶楼究竟所为何她再清楚不过,可眼下这个荔儿明里暗里地好似在说着她与李云辞的不解之缘。

先头是瞧着她原是她绣坊里头的人,身世又这般不顺,便想着力所能及帮一帮,可眼下瞧着,这个年岁不曾及笄的荔儿,却有着自己不可言说的心思。

贺瑶清随即顺着荔儿的话转了话头,只惊奇道,“哦?你竟还会做针线?”

言讫,那荔儿当即便觉说错了话一般,悄么儿抬了眉眼去瞧贺瑶清,却见她面上半点瞧不出情绪来,遂道,“只会一些皮毛,缝缝补补还是做得的,娘子可有衣衫要修补的?”

贺瑶清唇瓣一勾,也不与她客气,唤了驿丞来,“我原于此处不大熟,可有什么绣坊么?”

驿丞便如数家珍一般报了好些个绣坊来。

闻言,贺瑶清让驿丞写一封荐信,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体,不过是入绣院当一个绣娘,驿丞的面子想来是足以。

那头荔儿见状,心下惊慌不已,面上作出一副如泣如诉的模样随即跪地哭求,“娘子,可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我即刻便能改的,只求娘子莫要赶我走……”

贺瑶清面上状似不解,“这番话我倒是听不懂,我便不曾应你说要留你,既如此,何来赶你之说?何况,我替你寻好出路,怎的你却是这副好似我要坑害你一般。”

话毕,又面带笑意得将荔儿搀起,“何况,你有驿丞的荐信,在绣坊里头也不用怕凭白被人欺负。”

“自然了,若日后你还有旁的更好的去处,也不用屈于一处当个劳什子绣娘。”

说罢,唇边的最后一丝笑意皆隐了,抬手吩咐阿二拿一包碎银来,“原驿站也没有旁的空房间,你于这处多有不便,今夜便过去罢。”

随即朝阿二示意。

原阿二便最是油滑之人,面皮可比许琮厚实多了,眼下既得了令,也不管那荔儿如何泪眼婆娑,当即便将人架起,力气之大,荔儿如何挣脱得开,口中倒是半点不得罪,“姑娘请随我来,我这便送你去。”

一路哭哭啼啼直至出了驿站的大门,荔儿才知晓她再没机会留下了,只心下抱了怨,分明先头在街上酒楼时,待她还是柔声细语,原以为是个心思单纯之人,入了这处驿站,统共也不曾说过十句话,一时却也想不清楚究竟是何处教那娘子骤然便冷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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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贺瑶清见着阿二将荔儿送走,继而便想起先头莫名甩脸子的李云辞眼下还正在二楼屋内呢。

遂提了裙摆,莲步纤纤上了木梯,待绕过回廊,至门前时,也不叩门,只听得“吱呀”一声将门推开后便迈步入内了。

屋外日头正要西落,暮霭沉沉之际,窗户大开,昏黄的日光透进来,将屋内都陇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处驿站比洪都的驿站大了许多,连带着房间也宽敞了许多,贺瑶清环视一周,便见李云辞正在案几旁,慢条斯理得翻着书。

贺瑶清至桌旁倒了一盏茶水,继而步履纤纤得行至案几旁,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将茶盏置于李云辞跟前,喁喁细语道,“郎君,请用茶水。”

言讫,李云辞却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眉眼便如贺瑶清初初入梁王府时那般淡漠又冷凝。

贺瑶清见状,眉头轻蹙,闷声道,“你眼下,是要故意气我么。”

语毕,那头李云辞将手中的书册掷于案上,只听得“啪”的一声,随即便是他怒极反笑的声音。

“究竟是哪个是故意气人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