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终是冷下脸来,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叫他出来见哀家。”
侧间忽的传来一声轻咳,隔着屏风,那人挺拔瘦削的身影隐约可见。
“想不到太后竟如此心急,看来这所谓的亲骨肉对您来说也不过如此。”
陈湘语冷哼一声,漠然望着屏风后的那道身影,“无法掌控的棋子自然只能成为弃子。更何况,这本就是你们傅家欠我的,是他傅明则欠我的!”
傅禹低笑,从屏风后踱步而出。手旁灯烛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落在旁侧的窗纱上。
“只有胜券在握之人才能避免成为他人的弃子,此事太后想必心中有数。”
“宁王,”陈湘语的脸色微沉,望着眼前早已寻不得当初那个明朗少年半□□影的傅禹微眯了眯眼,“没了哀家你便没有正当理由登基,孰轻孰重你最好掂量清楚。”
岂知那人并无半点在意之色,只垂眼捻了捻指尖,“我若当真想要登基,又怎会答应你的条件留下太子。”
“你——”
“好了。”傅禹冷冷拂袖,错身从陈湘语的身侧走过,“芸梅姑姑好生照顾着太后娘娘,这出好戏还得有太后娘娘撑着,可别出什么差错。”
话音未落,那人的身影已然没入了门外的一片黑暗之中。
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屋里。
“太后!”芸梅慌忙扶住身旁脚下发软的陈湘语,心中滋味并不比主子好受,却也只能柔声劝着,“太后小心。”
岂知那人笑出了声,笑声里是掩盖不住的沧桑凄凉,“果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太后,宁王向来宅心仁厚,他不会……”芸梅话未说完,便被陈湘语打断。
“芸梅,”她重重叹了口气,“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六皇子了。”
屋里陷入一片沉静,芸梅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扶着陈湘语缓慢地在榻上坐下。
“我们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芸梅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心尖发颤,“太后,这一步若是迈出去,便再无退路了……”
坐在榻上那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分明带着笑意,却透出阵阵苦涩。
“从嫁给先帝的那一刻,我便没有退路了。”
天光微亮,将屋外的夜色褪去大半,许纾华倚在傅冉的肩头幽幽转醒。
视线借着光亮,她总算是看清了身旁那人——
苍白的脸色,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衫染了大片的血渍,她摸黑包扎的那一处不过是伤口的一小部分……
这便是他昨晚所说的小伤?
许纾华的心像是被人猛地往下扯了一下,说不上来那滋味儿,只是眼眶不自觉地泛上一股湿润的热意。
“晟洹……”
那人眉头轻皱,费力地睁开眼来看她,大手僵硬又缓慢地抚了抚她的脊背,“纾儿,我在呢。”
“你的伤……”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得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还不等反应过来,身旁那人已然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往西侧的柴堆推去。
“按照我说的,先躲起来!”那人压低着声音说道,受伤的胳膊却始终都没能抬起来,那半边身子像是瘫痪了一般挂在他的身体上。
许纾华踉跄着到了西侧角的柴堆,却迟迟无法应下来他的话,只望着那人身上那件被血染成褐色的衣衫,张了张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