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无怪责之意,只是……”季洲微微抿唇,“姑娘所见,我时年二十有七,上无高堂,只有芸儿一妹,婚娶之事无父母之命,只有两厢情愿。”
“敢问姑娘,姑娘之言,当时我并未当真,如今反悔,可还来得及?”
两人头顶的青竹油纸伞隔出一方天地,一时连外头的雨声似乎都消隐了些。
商丽歌深吸口气,摇了摇头。
“抱歉,季大人。”
虽然早已猜到了答案,可听她亲口说来,季洲还是觉得心头一绞,空中的水汽吸入肺腑,竟是粘腻的湿凉。
季洲缓了几息,握着伞柄的手却渐渐放松下来,他淡笑道:“商姑娘不必心有歉疚,是季某唐突。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这伞便赠与姑娘罢。”
伞柄朝着商丽歌这侧移了移,然不等她开口,身后却有另一道声音闯来,清凌凌似夏日薄冰,比这雨水还要解暑消热。
“不必。”
商丽歌一个激灵,回身望去,果见公子撑着伞立在细密雨幕中,伞面是大朵的并蒂牡丹,被雨水浸润得湿漉漉的。这样丽的颜色,却因着伞下的那人,半分都不叫人觉得俗艳。
几息之间,牡丹的重瓣已聚拢在商丽歌的头顶,将那几叶青竹隔绝在外。
“不劳季大人费心,我接她走便是。”
季洲扯了扯嘴角,看着牡丹花伞下的两人紧挨在一处,就如同伞面的并蒂牡丹,除非伞骨断折,否则就连细密雨丝都穿之不透。
季洲在门前站了多久,马车里的赵玥便看了多久。她眼里的神色一寸寸暗下,指尖紧攥,似要将车帘撕扯碾碎一般。
商丽歌同公子上了马车,一路偷偷觑着公子神色,动作小心地倒了杯茶水,往公子那侧推了推:“公子怎么来了,几时到的?”
闻玉看也不看那茶,面无表情道:“季洲说你心悦于他的时候。”
商丽歌:……
那便是全听见了。
商丽歌心头一跳,复又一松,既是这样,公子定然也听见了她的解释,可为何……
商丽歌又瞧了眼公子,这分明还是动怒了嘛。
马车停在红楼后门,公子未看她一眼便下车去,商丽歌急急跟上,却见他并未甩手离开,而是撑了伞等在车旁,一路回小重山,依旧为她打伞。
商丽歌忍不住抿唇一笑,扯了公子的袖子:“公子最好。”
闻玉脚步一滞,到了廊下将伞收起,却是将袖子从商丽歌指间抽出。
商丽歌愣了愣:“公子?”
闻玉依旧不理,薄唇紧抿。商丽歌蹙眉,复追上他,拦在他身前:“公子既知道来龙去脉,眼下又同我置什么气?”
闻玉看着她,只觉胸腔间一团郁气堵得他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若非今日一趟,我竟不知,你还曾说过心悦于他这种话。”
闻玉的额角突突直跳,那双清冷眸中此时好似揉了一团烈火,然他面上却愈发冷凝。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若从齿间研磨而出:“商丽歌,你都未曾说过你心悦于我!”
第一百零一章 晋江独发
雨势渐收,地上的水意还未蒸腾干净,天空已是一片澄澈如洗。
欣荣站在相府的飞檐黛瓦下,看着一面色黝黑,身着短褐的男子步履匆匆直奔韩修书房,一身市井打扮与这富丽精致的相府格格不入。